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夜晚,汴河之上还是因为柳妍儿的新曲首唱之会吸引了大大小小数十条船只纷纷从各个码头出发,前往玉兰桥河湾处河心所在的鸿雁楼楼船。这些人大多是京城豪富之家的子弟,寻常人家在这样的夜晚自然是早早的上床睡觉安眠,可是这些人不同。他们不用担心寒冷,因为他们身上锦衣貂裘怀里揣着铜暖炉。他们也不用担心明日要早起为生计忙碌,因为他们不愁吃喝,锦衣玉食。他们唯一烦恼的是不能熬过这慢慢长夜,不能无聊的呆在家中。所以,这等热闹之事,他们必是要来的。
在河心楼船东西南北方向,所有的船只都必须经过鸿雁楼护院的盘查。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规矩。这是康平郡王定下的规矩。绝不容许有人随便进入这样的场合。这种场合里,只谈风月,只听曲词,只叙风雅之事。任何在这种场子里闹事或者试图闹事的都不会被允许。因为场地有限,这些人也只允许带两名随从进入保护。
没有人有太多的异议,康平郡王的面子是要给的,这老家伙虽然与世无争,和和气气的,但真要惹了他,还是会招致太多的麻烦。他可是能和皇上随意说笑的很少的人当中的一个。据说皇上一旦心情不好,便去康平郡王的园子里去赏玩珍禽异兽,出来后便满面笑容了。
从初更三刻开始,陆陆续续的人抵达,被引入船厅之中。每一名客人都有各自单独的位置。宽大的船厅里摆得下数十张短几,可让众任各据一方,各有位置。
船厅里,人声嗡嗡的响。众人都是花丛中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豪富之家,彼此其实都认识。见面之初,自然如一池塘的水鸭子一般嘈杂不堪,相互打着招呼,互相调侃着,打趣着。
“哎呀,李大公子,你也来了啊。上回被你家夫人从秀春阁张宝宝的床上给揪回家去,没少挨鞋底板吧。胆儿又肥了?又跑出来了?翻围墙出来的吧?”
“切,黄衙内,这是什么话?老子是大摇大摆从大门口出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惧内?上次是给她些面子罢了。再说了,这次是柳妍儿姑娘新曲首唱之会,便是翻院墙出来又怎样?那也是值得的。难道你觉得不值么?”
“哈哈哈,老子墙都不扶,就服你。就凭你李大公子的脸皮,刀枪不入还是轻的。我觉得在锅里炖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炖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这话说的,好像咱们这些人都是不要脸似的。这叫宁做fēng_liú鬼,不为无趣人。咱们都是一样的货色,你说我,我说你,也没多大意思。今晚你们谁也别想赢过我,今晚这缠头之首,我是当定了。今晚我将是最后下船的那一位。”李大公子红光满面,丝毫无羞愧之色,反而得意洋洋,踌躇满志。
“李大公子,这话你是看吕衙内没来才敢说的吧?吕衙内一到,你还敢说这样的大话么?”旁边众人讥笑道。
李大公子红了脸道:“他不来,怪我么?我又没让他不来。吕衙内今日不来,下次鸿雁楼的门怕是都进不去咯。柳妍儿姑娘还会给他脸么?他指不定又喜欢上了哪家楼子的姑娘,早把柳妍儿姑娘抛之脑后了。哪有咱们这些人长情有义?”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可不是么。”
船厅中气氛热烈,一片哄笑喧嚷。角落里,一名黑须中年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眉头微皱。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这黑须中年人便是林觉乔装所扮。林觉是一外地富商的身份进入船厅之中的。本来这种场合并不允许随便什么人都能登船,林觉乘船抵近时是被鸿雁楼的护院船只所拦截的。林觉解释了自己是外地来京的商贾,慕柳妍儿之名已久,所以前来捧场。但那些护院哪里管你这些,他们只认一样东西,那便是:银子。
磨破了嘴皮不如一大笔银子更为实在,当林觉给几名护院每人塞了两张一百两大额汇通钱庄的银票之后,立刻便被放行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磨推鬼。不能说落雁楼的护院不严格,不能说他们不敬业,只不过这世上还暂时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儿。要是有的话,便是钱给的不够多。
当然,林觉是有备用方案的,倘若钱无用,他便只能用声东击西之计了。沈昙马斌孙大勇以及几名林家护院都各自乘着小船在左近河面上逡巡。一旦林觉受阻,这几位会同时划船抵近往里冲。逼得鸿雁楼的两艘船只去拦截,林觉再乘虚而入,借着大雪弥漫和夜色茫茫抵近楼船,成功的把握也是极大的。只不过那样一来,会引起一些警觉,恐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自上船以来,林觉一直便坐在角落里,没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眼前这些家伙们。他们相互揶揄没皮没脸的说笑,林觉却在寻找吕天赐的踪迹。然而,一拨又一拨的人抵达,林觉却始终没有看到吕天赐的身影。刚才听到那位李大公子说的话,林觉更是有些担忧今晚吕天赐会不会来。倘若这厮不来,岂非白忙活一场。明天就是三天之约的最后一天了,难不成真要去硬闯淮王府救人不成?
林觉皱着眉头朝船厅外的过道上看,几名女子招摇来去,红色的灯笼照耀着楼船外侧的空间,映照出鹅毛般的大雪密集划过的痕迹。这般天气,吕天赐还会来么?
船厅内侧帘幕动了动,两名婢女将帘幕掀起了一角,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