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莫崇旸吃了药,对方才放管宛离开。
夜意深浓。
朦朦胧胧的月掩在云后,舒舒卷卷,依稀一点月光将地上的水洼映如明镜,冰冷的巷口传来脚步过水的清脆,一名背着木箱的老者回身看一眼,清冷的目光扫过屋脊和暗巷,瞧见遮住半扇墙壁的木槿花在凉风中飘落成雨。
木槿花?
雨城阴雨连绵,多为垂柳依依,哪来的木槿花?
乔装成老者的管宛隐约嗅到一丝寒气,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仓促的脚步比刚才更急切。
她要去找秦辰,她要告诉他,她被迫升为进言,摆脱不了莫崇旸。
此刻已是晚间,偶有几条街还烛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但管宛所选的是一条废路,白日里人就不多,现在就显得凄冷孤寂。
孤单的脚步声回响在两边巷道,青石铺陈的小路雨水未干,青苔吐水,柔软湿滑。
管宛的皮靴踩过青苔,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
忽觉背后发凉,管宛迅速转身,再看一眼,木槿花的落英纷纷而下,在风中飞舞盘旋,擦过她的脸颊。
她走了这样久,十米开外的木槿花,却还能看见。
浅淡的香气掠过她的鼻尖,她挺立的鼻头微有点湿润,一双晶亮的眼眸在四周盘索,捕捉那抹异样的气息:“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管宛故意压低声线,令嗓音听起来沧桑而嘶哑,配合自己的乔装。
冷风悠悠而过,右侧的木槿花翻飞而上,一地残影搅动击打早已废弃的门楼,却不见敲击的声音,只有风声轻轻颤鸣。
“出来!”管宛双手握在木箱的肩带上,无知无觉收紧。
木槿剧烈摇晃,满枝花叶簌簌落下,在潮湿的街道上堆积收敛,竟化成一名女子,身着粉衣,长裙曳地,粉黄的抹胸下微露浮动春色,纤细的腰肢系着浅色丝绦,透白的纱衣拢在裙外,将来人姣好的身材微藏,却又不掩尽,更显魅惑。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女人看见管宛右手一抬召出鬼笔,惊忙上前半步,却又忙止住,有些羞赧的向管宛解释。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管宛嗓音低哑,语声缓慢而冷冰。
女人支吾一下,正想说什么,却耳尖微微一动,听见远处似有脚步声,她急忙扬手一挥,满地木槿残花笔直腾起,将对峙的二人围绕其中,瞬时,四周景物惊变,待到花瓣落地,都已身处无边黑暗空间!
“这里是?”管宛身形微僵,想起多月前的黄粱一梦,也是这样的空间,这样的黑。
“异空间。”对面女子没有靠近,她站在三米之外,浅浅一笑,仿若沾水的樱桃,甜丝丝,柔腻腻:“抱歉,外面说话不方便,希望你不介意。”
管宛不必多问,便知她说得是眼线,不死城,眼线之城。
“你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管宛握着手中鬼笔,并未放下戒备。
“冒昧打扰,我原本不想这么快现身,但被你发现,所以,我也就……不藏着了。”女子手指绞着裙上束缚的丝绦,她长发披肩,只盘了一部分,髻上简单插几支步摇,胸前装点粉白相衬的璎珞,微微垂首,步摇跟着轻轻晃动,与璎珞的流光互相映照。
“嗯。”管宛暗自吐槽一句墨迹,脸上却不动声色,略略点头。
“我叫微翎,是光城城主,绿旗军的……长老,姑且还是吧。”微翎面颊上现出一点难堪的微红,“抱歉,我不想来打扰你的,请你原谅。”
听说对方是绿旗军长老微翎,管宛脸色微变,她默默将来者又仔细打量一遍,与之前见过的几位长老不同,对方似乎没什么自信,说话支支吾吾的,总是道歉。
也不知是抱了怎样的心思,竟过来找她这么个“老头”。
“原来是微翎长老,请恕小人不识泰山,小人唐突了,长老有话请说。”管宛浅浅一拜,似笑非笑的朝微翎看了一眼,语声沙哑平缓。
微翎却还是有些放不开,她的目光牢牢盯着管宛,怔松了下,又说:“我来这里,是想请你不要再去冰城的,对、对不起。”
话毕,微翎已经吓得朝管宛鞠了一躬,强硬的气势还未支撑一秒,便赶忙道歉。
异空间里安静如死水暗潭,微翎声音颤抖细小,但管宛却听得清清楚楚,对方说,让她不要再去冰城……
微翎如何知道,她要去冰城?
且不说她做了乔装,即便是未乔装的雨城晚进言,也与冰城毫无瓜葛!
她并未坐上班车,还在雨城的街道上。
管宛隐约不安,握紧手中鬼笔,拇指擦过,便见鬼笔黑雾一闪,当即化作一柄利刃横在她手中。
微翎低眉瞧一眼她手中的兵器,双瞳微微一张,讶然道:“这是……他给你的?”
“谁?”管宛态度慢慢寒坠。
微翎茫然眨眼,这才注意到管宛身上犹如攀上鬼魅的利爪,在黑暗之中散发着肃杀的寒意,也便胸口一惊,吓得赶忙摆手,不知从何解释:“你别生气,我不是在质问你,对不起。哦,对了,刚才忘了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他妻子,是君上要找的人,管宛,对吧?你听我解释啊……”
管宛脑中犹如撞钟,她说的ta是秦辰?
还有,微翎怎会知她是管宛?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辰,他不想告诉你,但有些事,你还是知道的好。”微翎轻咬下唇,谈到此事时,她的眼底似有一缕落魄滑过,恍惚间又抬起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