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何子岑的主意很正,他审时度势,守着仁寿皇帝侃侃而谈,阐明了利害。
悄然与阿里木结盟,助他夺回波斯政权,往昔被胡里亥霸占的金矿便能收回。如此一来,日后瑞安想要借助胡里亥的财力,从西洋购得红衣大炮便是难上加难。
仁寿皇帝晓得国库空虚的艰难,也听懂了何子岑言下未尽之意。待阿里木大权重握,他手里掌着大把的金银矿,给大阮提供些援助便是举手之劳。
当务之急,早一天结盟便能早一天叫阿里木晓得大阮的诚意。仁寿皇帝许何子岑适当时可以调动军队,要他务必把此事办好。
何子岑言简意赅的几句,便叫陶灼华听明白了他的意图。在对波斯内政的处置上,何子岑今次滴水不漏。联想到他方才频频提及白鹭洲,还有今日早便备下的扁舟,连同约在大青石畔见面,到都与前世有些重叠,每一件事都令陶灼华觉得奇怪。
自己晓得前世的来龙去脉,才能瞧得这般明晰,何子岑以区区十四岁之龄,却又如此运筹帷幄,令陶灼华疑窦丛生,一双清泓若波的水眸便盈盈望了过去。
何子岑近乡情怯,不敢与她对视,故做凝望晴空万里之上排云飞过的大雁,将目光幽幽远远投向了远方。
数度和风吹过,又是满园芳菲。吃过端午粽,便迎来了陶灼华十二岁的生辰。
去年无情无趣,生辰过得极为冷清。今年黄氏一早便与陶灼华约下,要亲手为她擀鸡蛋面。陶灼华便提前两日求了德妃娘娘,想要在陶府住一晚。
仁寿皇帝那边早开了金口,德妃娘娘对小姑娘并不约束。晓得陶灼华芳辰在即,还特意为她备了份礼物,再命锦绫拿了两匹宫制锦缎赏与黄氏。
叶蓁蓁与何子岚那里都提前送来了贺仪,叶蓁蓁送了对价值不菲的红珊瑚发簪,上头垂落几缕金制的汉苏,美则美矣,却依然是蝴蝶双飞的样式。
一个不喜欢蝴蝶的人,频频送出蝴蝶样式的首饰,便是再精巧也掩饰不了她的本意,陶灼华对叶蓁蓁刻意维持着的友谊已然不太重视。
到是何子岚亲手缝制的夏衫更让陶灼华喜欢,似是心有灵犀,何子岚选了浅碧的蜀丝,上头绘拿银丝与鹅黄绣线散绣着几朵宝相花,别致而又大方。
前世依然如谜,陶灼华万般不愿相信,便是这清岫如尘的女孩子与瑞安搅合在了一起。她想疏远何子岚,却又总被她身上萦绕的淡淡哀愁吸引,对她一点也恨不起来。
她命茯苓上茶,貌似无意地提及高嬷嬷,想求证一下何子岚是否与她有着联系。何子岚清秀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只含笑说道:“子岱到是提过两回,有些懊悔不曾留下高嬷嬷的住址,我却不曾留意。”
说起这位旧仆,何子岚的清浅的言语里总是带着丝不虞,显然不想与她有所交集。她搁下了衣衫,闻得陶灼华已求得德妃娘娘的恩典,脸上不觉露出丝艳慕的表情,喃喃低语道:“灼华姐姐好福气,不承想您能在皇城与家人团聚。”
父亲贵为天皇贵勋,少了许多寻常百姓家的亲情。乍闻陶灼华有亲人相伴,何子岚便显得有些艳慕。
陶灼华听得心间一动,昔年许家的女眷罚没为奴,许馨有机会诞下一双儿女,不晓得旁人是否还有所出?亦或有与何子岚相似之人假冒了她的名头也未可知。
既是有许长佑那漏网之鱼,保不准也会有别人。陶灼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子岚,冒昧地问一句,难不成许家便没有你的亲人留在世上?”
何子岚怅然地摇摇头,略带伤感地说道:“没有人了,若再有旁人,我到愿意去寻寻许家的根。即便不能相认,便是远远望一眼也是好的。”
线索总是戛然而止,若何子岚与高嬷嬷和许长佑根本没有关系,她又是凭着什么得了瑞安的青睐?陶灼华无奈地以手抚额,露出抹淡淡的苦笑。
第二日一大早,陶灼华先去向德妃娘娘辞行,便带着娟娘、茯苓与菖蒲几个同往陶府。前次陶雨浓听说陶灼华如今养了条狗,还唤做楸楸,触动一家人对青州的思念,陶灼华便也将楸楸唤在了身边。
彼时陶府里榴花如火,陶春晚穿了件大红遍地金的月华裙,臂间拖曳着玉簪白的云水素锦,在如锦如霞的花下风风火火走过,帮黄氏张罗着午间的家宴。小小的人儿行事已然十分周全,游刃有余地掌着一家中馈。
眼见陶灼华由众人簇拥着走来,陶春晚远远向她招手,陶雨浓已然迎了上去。
楸楸自陶灼华脚边探出头来,一点也不认生地舔着陶雨浓的手。陶雨浓畅快地笑着,拥住这通身乌黑的小家伙,冲陶灼华暖暖笑道:“表姐,难为你想了这么个名字出来,依雨浓来看,楸楸的毛色到与咱们范公亭里那楸树的颜色相近。”
黄氏听得他的戏嬉,也忍俊不禁,笑得弯下了腰去。
楸楸却好似人来疯一般,它从黄氏身畔如风般跑过,又卷起陶春晚拖曳在地的披帛,惹得陶春晚尖声大叫,维持了片刻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茯苓打个清亮的哨呼,将楸楸唤回自己身边,陶春晚这才敢从黄氏身后探出头。却又抓了一把陶灼华递来的肉脯,半是好奇半是胆怯地逗着楸楸。
灿灿榴花如火,明艳艳的花海好似串串红色的宝石,璀璨了每个人的眼睛。
瞅着眼前光彩夺目的孩子们,黄氏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夜的梦魇不曾在眼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