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封伦的营帐里,寒冬腊月,他的整个上身却是赤裸着,裹着厚厚的绷带,这让他那瘦弱的身板儿看起来足足厚了一倍以上,一股子浓烈的草药味道,弥漫在整个营帐里,大火盆里加了双倍的木炭,火势极旺,让站在帐中的孙思邈都汗流浃背,而封伦却是微微地闭着眼睛,嘴唇发青,两条光在外面的手臂似已被冻僵,甚至轻轻地在发抖。
孙思邈把最后一卷绷带在封伦的腰上打了个结,长出一口气,笑道:“封舍人,五天的药已经全部上完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门骑马啦。”
封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副失神的模样,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多,多谢孙大夫的治疗,封某,封某实在感激不尽!”
孙思邈叹了口气,看了看帐外,压低了声音:“封舍人,恕我多句嘴,下次可千万别这样自伤了,陛下是能看出来的,这回要是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御医,只怕后果很严重呢。”
封伦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封某一时糊涂,多亏孙大夫相助,等封某从勿吉回来后,必有重谢。”
孙思邈点了点头,一指一边胡床上放着的一个药囊,说道:“这里是我特制的防冻涂膏,是由上好的貂油混合马油制成,封舍人出使勿吉的时候,只需每日出二钱的量,涂抹于绷带之外,即可御寒!”
说完,孙思邈站起身,对着封伦行礼而退。封伦看着他的身形渐渐地远去,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怨毒,冷厉,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与刚才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实在是判若两人。
李密的冷笑声传进了他的耳中,帐门一掀。一阵北风灌了进来,冷得封伦一个机灵,又重新钻进了被窝里,他的声音中透出了几分不满:“蒲山郡公,你不知道现在的封某是个病人,伤员,经不得寒风吗?”
李密冷冷地说道:“行了,封兄。你给王世充那厮坏了事,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我可没有亏待你吧。”
封伦咬了咬牙:“哼,要不是你给我出了这个鬼主意,我会落得如此下场?反正揭疮痂的也不是你李密,给挖肉挤脓的也不是你!”
李密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同情的神色:“只怪王世充那厮太滑头。不过封兄,你不觉得此事有点奇怪吗?”
封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有些奇怪,王世充明明想要我的命,直接报个欺君之罪即可,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李密微微一笑:“也许是陛下对此贼的伎俩也有所察觉,不想给他牵着鼻子走吧,其实上次在榆林郡,你指控王世充走私生铁,陛下就对你网开一面。也许陛下是已经意识到王世充的不可靠。需要你加以牵制呢。”
封伦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可不管怎么说,这回王世充向陛下进了言,又是让孙大夫给我治好了伤。出使之事,肯定是推脱不掉了。王世充就算没有通过陛下的手取我的命,也一定会安排杀手在半路等我,只怕今天,就是我和蒲山郡公的最后一面啦!我死之后,请你照顾我封伦的妻儿老小,我妻杨氏,乃是故楚国公的侄女,现任楚国公的亲堂姐,蒲山郡公既然是楚国公的结义兄弟,可一定别忘了我的拜托啊!”说到这里,封伦还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
李密心中冷笑:小样,就你这样也好跟我演戏?不就是想要我出高手来保护你嘛!但他的脸上也装出一副同病相怜的神色,扶住了封伦的身子,说道:“封兄,何至于此啊!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封伦的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身子,说道:“蒲山郡公,你是说,你有办法救我吗?”
李密微微一笑:“封兄此番远行,可是有大内侍卫,精兵强将一路护卫,又何需在下出手呢?小弟觉得封兄有些太悲观了,何至于此啊!”
封伦先是一愣,转而怒道:“哼,李密,你若是不想帮我就不帮吧,又何必说这种风凉话?!这次不是出使突厥的册封大典,至尊只给我三十个护卫,就算个个都有你义兄楚国公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王世充派来的数百杀手!”
李密摇了摇头:“契丹和勿吉可不是突厥,王世充没办法派这么多杀手过去的,人一多的话,契丹人会以为是大隋想要趁机入侵,一定会对这些人攻击的。”
封伦咬了咬牙:“难道你不知道王世充这回拿到了对契丹的通商权吗?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商团护卫的名义,把大批杀手派到契丹,然后再趁机下手,因为契丹的羽陵部和勿吉人是死仇,我跟勿吉人在一起,就算给杀了,别人也以为是契丹人干的呢!”
李密笑了笑:“封郎但且宽心,这回前往契丹的商团首领,不是王世充的手下,而是我大哥府上的人,红拂姑娘,你没忘吧。”
封伦的双眼一亮:“什么?居然是红拂?她怎么会在王世充那里?”
李密摇了摇头:“大哥和王世充这些年有些合伙的生意,而红拂精明强干,我大哥放心不下姓王的 ,怕他吞了楚国公府的钱,所以派红拂过来管账,而这回红拂想要打开跟契丹的商路,所以主动请缨接手这次的商团长,王世充没办法,只能答应!”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杨玄感又什么时候跟王世充混到一起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密微微一笑:“封兄,你难道忘了这王世充在离开高颖之后,就去投奔了老楚国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