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地到了正中,已近午时,这场残酷而让人窒息的抽签,也告一段落,没抽到黑石的军士们,兴高采烈地站在一了边,互相额手相庆,而那二百多个抽到了黑石子的军士,则欲哭无泪,如死囚一般被集中在一边,等待着末日的到来。
杨玄感勾了勾嘴角,说道:“抽中黑石子的兄弟,你们虽不是死在战场,但死于军法之下,以警他人,也算是为了推翻暴隋而尽了力,把你们的名字留下来,以后我们胜利之时,会把你们当成烈士,加以抚恤的。”
人群中的一个小军官站了起来,看着杨玄感,说道:“楚国公,俺们犯了军法,本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网开一面,十中抽一处刑,已经是大仁大义,俺们心服,给抽到了黑石子,也只好自认倒霉,反隋除暴的大业,俺们是没办法再跟你楚国公继续了,只希望来年楚国公你起事成功之后,能在俺们的坟头,洒几杯酒,烧两柱香,那俺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笑着瞑目啦。”
杨玄感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声道:“好,冲你这句话,我杨玄感在此立誓,若是起事成功,一举推翻暴隋,一定会亲自来看兄弟们的,来人,上酒!”
早有准备的百余名军士抱着酒坛子和一叠叠的碗冲了出来,给这些死囚军士们每人发了一碗,满满地斟上,这些人已知没了生望,也不再哭泣,一仰头把酒喝光。酒碗在地上重重地砸碎,神色平静。
杨玄感转过了身,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一闪而没。他一举手,说道:“给抽到白石子的军士们每九人发一把短剑,行刑!”
王世充在城楼之上,神色冷峻。看着十余里外的行刑,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拖走,扔进一边挖好的一座大坑之中,而一组组的行刑军士们仍然是眼中含泪,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向着昔日兄弟手足们的身上,一刀刀地刺下,死者已矣,而生者的灵魂上也受着巨大的煎熬和打击。杨玄感的叛军数万将士,都是在默默地看着,每个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开始的畏惧之色,而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城头之上的隋军士卒们,也是看得咋舌不已,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说道:“主公,杨玄感下手如此凶狠,看起来他是要以杀立威,提升士气,杜绝这种逃跑的情况了,下次攻城,我们防守起来一定更难。”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不,玄成,你还是低估了杨玄感,他并不是一勇之夫。没有脑子。今天这样十一抽杀,是为了安抚军心,断绝以后战场上逃亡的情况再次出现,东都的城防有多坚固。八弓弩箭和大炮飞石有多厉害,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不会再浪费士兵的生命来强攻。”
魏征点了点头:“那主公的意思是,他要在这里作出强攻的样子,诱关中的卫玄所部出关,然后在东都附近与之决战,将其消灭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想杨玄感在此逗留,是有三个原因,一来他起兵追求的是堂堂正正,要名扬天下,引四方豪杰来投,一起响应,如果是潜伏,偷袭,那就显不出他的正义和排场,所以这一路以来,他是逢州破州,遇郡克郡,除了怀州城攻击不下就转进东都外,还没有失败过,这次在洛阳城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那气势就大打折扣,恐怕不少墙头草也会趁机溜走。”
魏征笑道:“确实,他的队伍扩张得太厉害,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要是战败而走,是可能散掉一大批人,主公高见。”
王世充笑道:“所以在洛阳城外停留几天,一方面可以挽回士气,另一方面也可以向天下显示必克洛阳的决心,只有坚决地攻击洛阳这座隋都,才能显示他称霸天下的想法,而不是跟着那些盗匪山贼一样,占山为王,割据一方,没有大的志向。”
魏征正色道:“是的,这也算是一种自绝后路,是把双刃剑,若是战事顺利,攻下洛阳或者是连败各路隋朝援军,确实会让许多观望的豪杰起事响应。主公,这个理由很正确,那还有两个呢?”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说道:“他的部队攻城一战,损失数千,虽未伤其根本,但对他现在的兵力,也是个不小的损失,所以他急需要补充,洛阳城外的几处州郡已经落入他手,一些州郡的粮仓也被他获得,他需要时间开仓放粮,吸纳民众加入,也需要通过围攻洛阳,阻止各地援军进入洛阳城,与我们会合,这些人不能入城,又打不过杨玄感,加上裴弘策之死,多半是要向他投降了。”
魏征点了点头:“所以主公的意思,杨玄感留在这里,也是想招兵买马,开仓放粮,吸纳叛军,以壮大自己是吗?”
王世充笑道:“正是如此,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偷袭关中的机会,卫玄也已经开始动员,他的兵力,不占优势,没个十万八万人马,进关中也难以成事,甚至连潼关天险也难以打破呢。”
魏征笑着回道:“主公要说的第三个原因,就是杨玄感想诱卫玄出援,让他离开坚固的潼关天险,进入东都一带,然后以逸待劳,在这里全歼他们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李密和杨玄感一定会想到这点,既然现在进入关中战机已失,贸然北向也未必会有好结果,潼关天险,几百里一线天的山道,未必比东都更好攻下,而若是北渡黄河,迂回并州,走蒲坂渡入关中,则劳师远征,迁延时日,更危险。所以最好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