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蓝关前,小高岗上,这块不过三丈多高的高岗,方圆的五里之内,已经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满地,高岗之下的尸体,几乎已经堆得齐胸高,粗略一数,光是这高岗的正面,就有起码七八千具尸体,绝大多数是历山飞军的。
而历山飞军绝大多数的尸体,都是倒在高岗前方一道里余宽的车阵与拒马的外侧,而岗上的几乎每一片土地,都插着箭枝,岗前那几百面大盾所组成的一面盾墙之上,已经是矢如猬集。
而盾牌后面的几百名李家部曲,几乎是人人浴血,身上至少都有七八支箭,若非他们都是装备精良,铁甲护体,内衬丝绸链甲衣的猛士,只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李渊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一张胡床之上,他的身后,一面“李”字的帅旗高高地飘扬着,高岗之上,还有两千多人,而岗下方圆五里之内,已经尽是潮水般的历山飞叛军,只有段纶和柴绍仍然指挥着手下,声嘶力竭,不停地拉弓射箭,挡在李渊的身前。
一个时辰前,王威所部终于顶不住叛军的强大压力,率先崩溃了,连带着还冲散了柴绍前去援救的一千骑兵,紧接着,高君雅所部也败下阵来,两军的残兵引着高岗后退下的那三千多潘长文的部下,向着后方夺路而逃,而李渊拒绝了跟他们一起撤退,他下令柴绍和段纶所部也全部下马步战,以车阵挡在小高岗的四周,而部曲骑兵们全部下马,集中在这高岗上,以密集的箭雨打退敌军的冲击。
历山飞军毕竟是民军武装,不象官军这样装备精良,有各种投石机和强弓硬弩,对于他们来说,骑兵冲杀,或者是当面肉搏才是主要的作战方式,在这样没法投机取巧,只能硬攻的地方,宋金刚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手下靠着数量的绝对优势,一bō_bō地越过车阵强攻,可是打了一个多时辰了,光是被李渊所部射死的贼军就有近万,却没有人能越过车阵半步!
宋金刚的嘴角在抽搐,自起兵以来,所遇官军多数是象潘长文部这样一触即溃,今天的这一战,完全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李渊所部也就剩下两千多人,龟缩于方圆不到三里的一处小高岗上,除了辎重车围成的一圈防御工事之外,几乎是无险可守。
可就是这样,外面围了十几重的叛军士兵们,却仍然无法攻进去,李家部曲,个个都是神箭绝技,不象普通官军士兵那样用箭雨覆盖攻击,而是对着一个个奔跑的叛军士兵,直瞄射击,缺乏护甲与盾牌的叛军士兵们,往往在搬开鹿角与爬大车的时候,就被箭箭点名,而弓箭队几次上前对射,又完全射不过李家的部曲们,除了扔下一堆堆的尸体外,一无所获。
甄翟儿的黑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他暴跳如雷地骂道:“该死的狗贼,怎么这么难打,军师,你说现在怎么办?”
宋金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神色:“甄头领,今天我军前面已经大胜,击毙隋军大将潘长文,斩杀七千敌军,就是敌帅李渊,也已经完全达到出山的目的了,只可惜,今天我军的箭矢不足,又缺乏攻坚的材料,攻不破敌军的车阵,依我看,可以暂时收兵。”
甄翟儿睁大了眼睛:“什么?收兵?军师,你就让这上万兄弟白死吗?弟兄们都打红了眼,不把这李渊给灭掉,实在不能出这口气啊!”
宋金刚的脸色一沉:“甄头领,将不可因愠而攻战,我军再打下去,只能用人命来硬填,就算吃掉李渊所部,也不过消灭他二千多人,自己却要再死个一两万人,实在是不上算。现在敌军被我们四面围困,插翅难飞,我们不如就这么围困住他们,不停地轮流派兵骚扰,等他们精疲力竭,弹尽粮绝之时,李渊的人头,就唾手可得啦!”
甄翟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又挠了挠后脑勺,奇道:“可是,可是官军还是逃走了不少,要是他们重整旗鼓,再带上其他各路的援军扑来,我们可怎么办,两三天时间内,能吃得掉李渊吗?”
宋金刚哈哈一笑:“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为了对付我们,李渊早就调集了他能调集的所有部队,连雁门的军队都调来了,这附近哪还有别的隋军?杨广的骁果军离这里还有好几百里地,就是接到了消息赶来,也要三天以上,根本救不了李渊,这回我们西出太行,如果能击毙唐国公李渊这个并州河东抚慰大使,那我们历山飞的大名,会响彻天下,就算马上撤回河北,也已经完全能达到目的啦。”
甄翟儿脸色一变:“什么?退回河北?”
宋金刚点了点头:“是的,现在杨广在这里,我们不能硬拼,李渊的这两千多部曲亲兵就这么难打,碰上几万骁果铁骑,更是没有胜算了,不过靠了这场大胜,我们名扬天下,以后天下英雄和义军,会争相前来投靠,只要我们的力量不断壮大,人数不断增加,今天的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宋金刚转头对甄翟儿说道:“甄头领,我去后面的都蓝关上看看,这仗打完,我们就要回撤了,早点要安排好退路,还有战胜的缴获,也都先运回去,这里就交给你负责了,给你留五万人马,围住李渊,他要是突围,就把他乱箭射回,他们现在没有战马了,步兵跑不快的,你这里有一万骑兵,足够应付了吧。”
甄翟儿哈哈一笑:“没有问题,军师,你去忙你的吧,我一定会看好这里的。”
宋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