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以西,十里,洛水河滩。
李密的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湿透,坐在河边,不停地用水冲着自己那张黑黑的脸,这一路逃命途中,他身上脸上都已经尽沾尘土,如同一个泥猴也似,只有当清凉冰河的洛水扑到自己的脸上时,他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远处传来阵阵金鼓之声,李密站起身,看向了东面的月城方向,那里的天空中,飞起一片片的火鸟,即使在这里看到,也如同千万只火凤凰升天,映红了远处的天际,身边的罗士信失声道:“不好,魏公,这,这怕是王老邪在火攻月城了。”
李密的眉毛跳了跳,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好事啊!”
站在李密身边的一众残兵败将,从裴仁基到程咬金,罗士信,秦琼,单雄信,一个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好事?魏公,你没事吧。”
李密笑着摇了摇头,对站在身边,两只手的虎口都已经包上了厚厚白布的王伯当说道:“三郎,你没看出来吗?现在王老邪还在用火箭攻击月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月城还在,徐盖父子没有弃城而逃,他们还在抵抗!”
众人听到这话后,无不精神一振,裴仁基拊掌大笑道:“对啊,徐盖他们若是逃了,那王老邪直接放火就是,还用得着用火箭攻击吗?而且,而且城中好像没有起火,咦,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密叹了口气:“前一阵徐盖筑城的时候,徐世绩就跟我说过,粮仓之地,最要防的就是火攻了,历次战例里成功地攻破仓城,如曹操官渡之战时破乌巢大仓,就是以火攻为主,王老邪精通兵法,必会如此效仿,所以徐世绩特意在城中多打井,引渠通洛河水,万一碰到火攻,即以湿泥糊仓,以防火攻,果然,让他用上了。”
众将相视大笑,但是裴仁基却很快又眉头紧锁:“可是魏公,就算能防火,也不行啊,徐世绩毕竟人少,兵不过五千,仓城又不是要塞坚城,王老邪如果不用火攻,而是蚁附攻城的话,就算没有攻具,以他那些强悍步兵的身体条件和长槊,直接可以肉薄或者撑槊攻仓,徐世绩万万防不住的。”
李密的眉头紧锁:“他能守一天,现在是五更,天还没亮,听这杀声,徐世绩应该是在用疑兵之计,作出有几万守军的样子,王老邪用兵谨慎,他现在选择了火箭攻击,就是怕城中军队太多,攻城不果,这就给了我们时间,现在,我们要反击王老邪,冲往月城!”
裴仁基奇道:“不行吧,我们现在收拾残兵,不过一万三四千,比起王老邪的得胜之师,没有优势,而且我军新败,士气沮丧,体力也没来得及恢复,前方探报,王老邪还在刚才那地方继续布下几千步卒守住河梁道,我们是冲不过去的,那些该死的刀车还在,弟兄们看了会害怕啊。”
李密冷笑道:“为什么要直冲过去?王老邪特意选择那样的战场,就是让我们上当,我们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呢?这回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他攻我们的月城,我们就攻他的黑石大营,看哪个先撑不住!”
程咬金讶道:“不是吧,魏公,王老邪那不过是个临时的营地,又无粮草辎重,单将军冲营的时候,里面根本没什么人留守,可见他这个营地,根本无用,我们攻这里,王老邪是不会管的!”
李密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不,王老邪看似对黑石大营不在意,但若是真的可以放弃,为什么还要在里面留下几千人?单将军,你攻的不是空营吧。”
单雄心的心中开始打鼓,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这个,这个当时的夜色太浓重,我并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只觉得,只觉得寨中的防守兵力不少,还有几十个箭楼,我军的冲击被对方的箭雨压制,射回,所以就退了。”
李密哈哈一笑,拊掌大笑道:“这就是了,如果这个大营真的没用,还用得着筑箭楼吗?我现在知道了,王老邪的部队是骑马而来,就是那些淮南步兵,也都是骑马过来的,这是他机动性的保证,他可以一把火烧了月城存粮,然后再骑兵回洛水,这样就是大胜,就算战事不利,也可以骑这些马逃回去,所以说,黑石大营才是王世充的根本,不然他就算打下月城,但如果失了黑石,马就没了,到时候我军回洛仓城一带的大军回援,踩都能把他给踩死啦!”
众将听得叹服不已,目光炯炯。
李密沉声道:“传令,现在就全军渡过洛水,这时候洛水是水流最缓的时候,不用建浮桥,也不用搭渡船,全部直接骑在马上过河,然后从洛水南边急攻黑石大营,三郎,你现在加急去回洛仓城报信,让翟司徒和郑司马他们,尽发营中的骑兵,不管有几百还是几千,不用编队,直接过来,越多越好,再发三万步兵翻越氓山,抄近路直扑堵路的那几千隋军,我要把王老邪,给灭在这月城两岸!”
黑石大营,魏征一身皮甲,立于营边的栅栏上,看着远处的洛水,面色凝重。
在魏征的身下,五千步军,两千长槊手持槊持盾守在营栅边上,一百多辆普通的大车首尾相连,环在营栅外,挡住了骑兵突击的路线,而三千弓箭手则登上箭楼,羽箭林立,神情严肃。
杨公卿勾了勾嘴角,说道:“魏,李密刚刚捡了条命,哪敢再来?不如我们分几千人去助主公攻打月城吧。”
魏征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若是李密,必会再来,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