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闰甫一袭长衫,手里持着节杖,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走过了帐门外杀气腾腾的刀斧阵,路过帐外的那个烧得滚水沸腾的大鼎时,他微微一笑,直入帐内,看着对面帅座上咬牙切齿的宇文化及,行了个礼:“许公安好。”
宇文化及恶狠狠地吼道:“贾闰甫,本帅看你是贾将军之子,曾经在我阿大手下效力过,所以对你以礼相待,前日里你来我军营的时候,说是李密要跟我见面,商议归顺之事,我这才集齐三军,隔河相会。可是李密这狗东西竟然敢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这样骂我,还骂我宇文家的先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给我把这姓贾的tuō_guāng衣服,扔进大锅里烹了!”
几个粗野的军士暴诺一声,就要上前。贾闰甫哈哈一笑:“许公,你如果真的想烹了贾某,何必再见贾某一面呢?直接帐外烹了就是。”
宇文化及的手一抬,止住了那几个上前的军士,冷笑道:“那是因为李密骂了我,老子这一肚子气还要发泄,喷你几句再把你烹了。有啥问题?”
贾闰甫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许公是不是在吃肉前还要跟那些猪,牛,羊这样说话呢?”
宇文化及给呛得无话可说,转而哈哈一笑:“贾闰甫,你总有一天要死在你这张臭嘴上。罢了,毕竟是李密而不是你骂的本帅,你也不过是个传话的。这回想说什么,快点开口,不过本帅要警告你一句,这一次我可没上次那么好的耐心,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
贾闰甫点了点头,正色道:“这回我前来,是跟您商议魏公招安归顺之事的。”
宇文化及的脸色一变,突然愤怒地吼了起来:“你小子什么意思,骗了我一次还不够,想再骗一次是吗?”
贾闰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许国公,上次魏公当众骂你,也是上了别人的当了,给人当了一回枪使,这回他想明白了,是真的想要归顺您。”
宇文化及冷笑道:“李密这个人精,天底下有谁能让他上当?”
贾闰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的神色:“还不是那东都的皇泰主吗?您也知道,魏公虽然一时不得志,落难草莽,但他毕竟是柱国之后,身份高贵,不愿意一辈子背上一个草寇的骂名。所以有机会还是想着招安,重新位列王候啊。”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李密跟隋朝如此深仇大恨,全家被隋朝所斩杀,他自己也作了十大罪传檄天下,把杨广骂得狗血喷头,就这样的人还想招安?你骗鬼呢!他只要打进东都就可以自立为君,用得着居于人下吗?”
贾闰甫微微一笑:“可是魏公打不进东都啊,这才是关键。既然夺不了天下,那就只能是人家眼中的匪了。现在许公手上有杨浩,有大隋的传国玉玺,东都有皇泰主,李渊,萧铣,薛举全都自立为帝。这样一对比,他以前的那个瓦岗大首领的身份,就显得低了啊,自立的魏公怎么能和皇帝相比呢?”
一边的封伦冷笑道:“他也可以学那些人,自立为皇帝啊,既然自立为魏公,那当皇帝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劝进的人也不少啊。”
贾闰甫摇了摇头:“自立的不值钱啊。而且瓦岗的情况特殊,本就是些无法无天的草寇匪类上山聚义,天生对皇帝就反感,这要是魏公自己当了皇帝,那可能会走不少人。所以这是两难啊。魏公真正的死仇是东都的王世充,还有暴君杨广,跟许公你无怨无仇,甚至你杀了杨广,也是为他报仇呢。”
宇文化及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那既然如此,上次他的河边骂我,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接受了杨侗给的官职,被东都招安了,这回就是要当讨伐本帅的急先锋了嘛。”
贾闰甫长叹一声:“魏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您想想他现在的处境,是给您和东都两面夹击,如果同时为敌,那必败无疑,总得先稳住一边,才好对付另一边吧。”
封伦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所以你们就是稳住东都那边,想来对付我们骁果军,对付许公,是不是?”
贾闰甫摇了摇头,眼中神芒一闪:“不,我们真正要对付的,真正的死仇,是王世充,绝不是许公!”
宇文化及的嘴角勾了勾:“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李密会那样骂我,辱及我的先人?”
贾闰甫微微一笑:“那不是做给东都的人看的嘛。王世充没安好心,这回不仅给魏公封官许愿,也给其他各个瓦岗大将和山寨头领们加官晋爵,尤其是对裴仁基,徐世绩这些原来当过官军的人,更是官至大将军,几与魏公相齐,这明显就是想要收买人心,分裂瓦岗。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宇文化及有些听明白了,点头说道:“我说王世充怎么会这么好心,一下子能让李密臣服了,也不打他的回洛仓城,原来是设了这样的计啊。那这么说来,李密那样骂我,也是做给他们看的了?”
贾闰甫点了点头:“是啊,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要稳住东都那里,不然魏公与您没有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就要跟东都翻脸,两面受敌,是兵家大忌。最主要的是,王老邪已经借着这次招安的机会,私下里和我们的一些大将接触,有些人造反本是不得已,有这么一个洗白的机会,重新到隋朝得到富贵,还是会心动的。”
封伦冷冷地说道:“是吗?李密何等精明的人,又怎么会给东都的隋使拉拢自己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