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叹了口气:“我没有去过刘焯那里,钱也只是托人转的,但听说此人年纪轻轻。才学居然不在一代大儒的刘焯之下,可否当真?”
魏征正色道:“千真万确。这孔颖达乃是书香门第,高祖和祖父都是北魏的国子学博士之类的文官,父亲则是北齐的青州法曹参军。跟那房彦谦乃是同僚好友。所以这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孔颖达八岁读书。日诵千余言,十几岁的时候就靠着家里的累世藏书,孔颖达明悉了服虔所注《左传》,郑玄所注《尚书》《礼记》,王弼注《周易》;于儒经之外,还旁及诸子,兼善历算之学;更长于属文。彬彬焉俨然一少年老成之儒士!”…
“二十岁的时候,孔颖达由于天下乡学被废,绝了乡试后上国子监做官的这条路,只能求学于同乡的大儒刘焯。”
“主公应该对刘焯这个人了解,刘焯聪敏沈深。学通五经及诸家注解,并对《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以及天文推步。测量山海之术,有精到的研究,著作有《五经述议》。见解独到,多所创见。论者以为数百年以来,博学通儒,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与当时另一位博学宏儒刘炫,同称“二刘”。而皇上废天下乡学之后,天下的名儒和后进学子,或质疑他的学说上门论战,或不远千里来拜师求学的,每天都络绎不绝。”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刘焯这个人我知道,性子非常孤傲,脾气还有些怪,上次我派人给他的学院送钱资助,他还怀疑了半天,推辞了几次,就怕有人是送钱毁他清誉,不收这种飞来横财的,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魏征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每天上门找他论战的人太多了,刘焯的儒学观点标新立异,而儒学的经典典籍又因为历代的大儒以个人的见解标注过,而引起了分裂,迁延至今,已经有了不少门户之见。也难怪刘老夫子警觉性高了些。”
“不过这孔颖达先去刘焯门下时,刘焯对他很冷淡,可是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连饱学宿儒的刘焯也惊叹于孔颖达的才华,欲留他同馆共授学业,也好互相切磋。可是孔颖达却婉言谢绝,回归故里。”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这个人是不是太狂了点,学到了本事就把师父给扔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只怕是不敢要的,你我做的乃是大事,若是从他这里事泄,都是灭族之祸啊。”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只怕是想多了,这孔颖达的理想,不是出将入相,博取功名,而是想成为一代大儒,名垂青史,我曾经和他聊过,他一直说自汉以来,历代大家对五经作了注释,这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不同时代,不同个人的看法,也因此而导致了儒学的分裂,现在儒学内部门户林立,相互间争吵不休,已经上升到意气之争,而非单纯的学术讨论,他有意以毕生时间,对五经进行重新的统一注释与讲解,以统一儒学内部的学术争论。”
王世充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这事情要给他一做成,那就直接成为一代圣人了。”
魏征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他觉得在刘焯那里,思路会被刘焯一家之言所影响,失掉自己学术上的独立性,所以不惜离开,只是要找到五经的原本,需要探寻不少上古典籍,自汉以来,多年战乱,尤其是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多少珍贵文献就此散失,所以孔颖达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扶持,还需要有一帮人四处帮他收购那些典籍,主公,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给他钱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听玄成这样说,此人只是一个单纯的学者,并非象玄成这样的谋士。对我的大业没有太大的帮助,我资助他,每年花个百十万的钱无所谓,可这样有用吗?”
魏征正色道:“主公,此人乃是文坛领袖,未来的一代大儒,您既然能想到资助当今象刘焯这样的儒者。以收天下士子之心,当知资助孔颖达的意义。”…
王世充眉毛一动:“资助刘焯是因为他那里的士子学生极多,也许会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在我这里派上实际用场。可是孔颖达这样看起来手下不会有多少人。他是完全醉心于圣贤之名,我帮他真的有好处吗?”
魏征点了点头:“所谓千金市骨,主公买的不是一个孔颖达,而是天下爱士之名,太子一向亲近江南士人,而疏远北方的学子,如果主公能资助象孔颖达这样的北方才子。必然会收到北方士子之心,以后投奔您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这些士子多数出身世家,吸引了他们。就吸引了他们背后的那些大中家族啊。”
王世充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摇了摇头:“可这样不就是跟太子摆明了争夺人心吗?如果是当今皇上,我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可若是太子即位。没准就会以这个为理由害我。”
魏征低头想了想:“那我建议现在皇上尚在时,先跟孔颖达搭上关系,每年给个十几二十万钱地资助,这样不是那么显眼,等太子以后真的即位后,看他下一步的举动再说。”
王世充笑了笑:“就依玄成所言。到时候我开一张三十万钱的钱票,劳烦玄成跑一趟吧,就当是我给孔颖达的见面礼。改天若是有空,我还会亲自上门拜访。”
魏征起身行了个礼:“那我先代孔颖达谢过主公的恩情了。”
王世充坐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