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突然的情绪失控,显示出长孙无忌内心防线的崩塌。
“臣愿意效忠殿下,只要殿下能放长孙氏一条活路,臣愿意唯殿下之命是从……。”
听着长孙无忌滔滔不绝地效忠之词。
李沐以此佐酒,与李师对饮一杯。
“晚了。”李沐放下酒杯叹道。
晚了?晚了吗?听闻这两个字的长孙无忌颓然倒地。
他的神智渐渐被这两个字惊醒过来。
确实是晚了。
如果易地而处,长孙无忌自认做得比李沐更狠。
这是血债,只能用血偿还。
长孙无忌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李沐已经胜券在握,此来难道仅仅是羞辱自己吗?
不,不,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想到。
对,就算有李元昌的口供,李沐也不能擅杀自己。
否则不管对李世民,还是李沐要继续扮演贤王这个角色,都无法交待。
李沐此来是要与自己谈判,谈判的内容是自己的命。
长孙无忌想到此,惨笑出声。
谁能想到三天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尉,今日竟要以自己的性命与敌人讨价还价?
长孙无忌抽泣了一会,慢慢正容起身。
上前几步,坐到李沐与李师面前。
李师惊讶地看看长孙无忌,再看看李沐。
李沐却好象没看见长孙无忌一般,不为所动。
李师聪明地沉默,只与酒杯和菜肴过不去。
“请殿下给老夫一杯酒。”长孙无忌看着李沐平静地说道。
李沐抬眼看了长孙无忌一会。
“来人,打开木枷,除去手镣,再取只杯来。”
“谢殿下。”长孙无忌活动了一下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沐停住吃喝,将手中箸往几上一搁。
“司徒不必客气,尽管吃喝便是。”
长孙无忌闻言迅速吃喝起来,丝毫没有矫作之态。
仿佛是在自己空中一般自在。
李沐心中暗暗佩服,果然是一代奸雄的风范啊。
长孙无忌一番吃喝之后,抹了抹嘴,然后端起茶来,猛喝一口。
“好茶。”长孙无忌咂咂嘴道,“殿下可以说说来意了。”
与聪明人说话确实不累。
李沐欣赏地看着长孙无忌。
“既然司徒心中已经明白,那孤就不遮掩了。”
“殿下但说无妨。”
“我可以保全长孙氏,也可让你得到反正之功。”李沐缓缓说道。
长孙无忌喟叹道:“条件呢?”
“你须自尽。”
长孙无忌闻言脸色如常,“殿下就不能给老夫一条活路?要知道,殿下如果有我的帮助,得天下易如反掌,就不必再辛苦扮演贤王的角色了。”
李沐微笑以对,丝毫没有对长孙无忌话中的讥讽生气。
确实,对一个将死之人生气,显得小家子气了。
“司徒所言在理,有你的帮助,孤得天下可以事半功倍。可如此得到的天下,是孤的还是司徒的?况且,如此孤又如何去面对含冤九泉的父亲?”
“老夫可以发誓,待殿下功成之后身退,举族退避一隅,绝不令殿下心烦。”长孙无忌做着最后的努力。
李沐笑了,“只要司徒还活在这世上,孤就不可能心安。”
长孙无忌轻轻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份上,结局已定。
说再多,只能自取其辱了。
长孙无忌知道李沐杀意已决,如果自己不死,那么李沐就会坐实自己谋反的罪名,而长孙氏会因此而连累。
只有自己死,只有自己自尽,李沐才能洗清自己的罪名,放长孙氏一条生路,甚至长孙氏为因为自己反正之功而受益。
毕竟人死为大,李世民念及自己反正之功和往日的情份,很可能加恩于长孙氏,至于谋乱罪,便会揭过不提。
长孙无忌再喝一口茶水,问道:“殿下如何保证能放过长孙氏满门?”
李沐微笑道:“司徒智谋过人,孤听司徒的。”
长孙无忌心中苦笑,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了,如今却要算计自己该怎么死,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长孙无忌思忖了一会道:“今晚,殿下请我舅父高俭、宗正卿李道宗、鄂国公尉迟恭、宿国公程知节……等人前来,至于用什么借口,那就是殿下自己的事了。”
长孙无忌报出了十多个大臣的名字。
李沐有些猜到长孙无忌的用意了。
“司徒接着说。”
“请殿下为老夫准备一种剧毒之物,到时只要殿下向众人宣布老夫拨乱反正之功,老夫便当众服毒自尽。”
李沐缓缓摇头道:“可司徒在孤的王府服毒自尽,岂不将脏水泼到孤的头上?”
长孙无忌笑了,“老夫在服毒前自认是因之前谋反,心怀愧疚,自觉无法面对陛下而自尽,如此便可与殿下撇清干系。”
李沐听了心中悚然,长孙无忌确实狠辣。
不但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狠。
这样行事,确实将李沐与他的死撇清了干系,可同时长孙无忌还取得了战略主动。
因为以拨乱反正之功,足以抵消他与李承乾谋反罪过。
而在李世民到长安前,当着众人的面,以死明志,足以让李世民感动。
如此一来,李世民不但不会追究,反而会加重恩于长孙氏。
长孙冲显然会成为最大的受益人。
李沐不得不佩服长孙无忌。
“可孤如何相信司徒会信守承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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