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为其昭雪,便是她此生能给顾如许最好的报答了。
她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大善人,也受不起后世敬仰,她不愿狼心狗肺地过一生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正与邪不必深究,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地做一个人,才是她今时今日应当记在心上的事。
沈虽白给她的线索毁于一旦,其实也怨不得谁。
水是她自个儿跳的,纸是她亲手晾的,风是没来由地吹的,还能抽死自个儿不成?
况且这次的事儿吧,她确实过分了。
站在反派的立场上,的确没什么不对的。
但她为了几张纸又是绑人家妹妹,又是威胁人家把东西交出来,半点脸面都不留,从前的师兄妹,如今被她折腾得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沈虽白的确伤心了。
她可以兢兢业业地演一个反派,层出不穷地搞事情,但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伤了一个那么好的人的心,总还是有些膈应的。
沈虽白太好了。
他若是像那些热血沸腾,嫉恶如仇的男主,见了面就斥责她,义正辞严地教训她,如何如何的不对,给她的“三观”来上一课,或是刀剑相向,先拼个你死我活再说。不见面的时候,也时刻把她的不好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秋后算总账。
那样的,她至少心安理得。
你不让我痛快,我哪能让你痛快?
可沈虽白不。
他岂止不这么想,他跑偏到她都不晓得该怎么把他拉回套路上!
有生之年,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佛系的男主,不争不抢不怼反派也就罢了,还温柔贴心端茶送水一条龙,这哪是男主的路数啊!
既不身世悲苦,也不曾背负血海深仇,瞧着也不像个内心隐忍,就等着抡天抡地一鸣惊人的那种死傲娇,身后也没一串儿漂亮小姑娘死心塌地爱得要死要活,唯一一个岳溪明,背地里还忒嫌弃他。
可他对顾如许好到,她都有些不忍心伤他。
这大概也是金手指的一种吧,嗯,就这么想吧。
不指望沈虽白和剑宗,她就只能靠红影教的手段了。
自从孟思凉不见血问出了那日刺客的来历后,她便在心里给那鬼面罗刹记了一笔。
亏她当初还想过要不要悄mī_mī地跳槽到长生殿,在里头做一条躺金睡银的咸鱼王,哪想到转眼就上了长生殿的追杀名单,凭红影教教主在江湖上的地位,说阮方霆那瘪犊子不晓得这事儿,她才不信!
咸鱼是做不成了,她还得想法子翻个身,跟长生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地把事儿拾掇明白。
头一件,便是弄清一个江湖门派,明明靠出租杀手挣人头为生,为何跟不要命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摸进阎罗殿,吃力不讨好,还不惜送人头,也要从她手里抢一块跟朝廷有关的铁疙瘩。
她这人爱财,尤其是晓得自己还得养这一大帮下属之后,就更精打细算了。
到了她手里的宝贝,岂能轻易叫人抢了去?
昨日收到阑珊的飞鸽传书,前些日子吩咐此生阁查的事有眉目了,恐出意外,卫岑便先一步赶去,他们稍后便至。
日落时分,他们到了别庄,卫岑已恭候多时。
卫岑虽然平时话少,但办事极为利索,小半天功夫,已经将路都摸透了,他们到了别庄外无需下马,便直接跟着他往山谷中去。
“此生阁彻查了大周境内所有的锻造作坊,那把刀上的纹样并未在任何一处出现过,兰公子便吩咐去查边疆外族,费了番功夫,才查到那花的纹样在塞外一处小城中上出现过,出自一个小部族,一年到头皆在塞外游牧,还未查到其近日落脚于何处。”卫岑禀报。
顾如许眉头一皱:“长生殿竟跑到番邦去买刀?”
兰舟看了她一眼:“并非如此。我看过那把刀,刀身与刀刃虽是外族样式,但刀柄却是大周的造式,大周的刀剑,先帝早已颁布其形状,大小,越矩私造为重罪,小部族可没本事照其仿制。”
“教中弟子皆在江南十四州附近,中原武林之人,便是有再多人手,也不便涉足塞外部族内务。”季望舒道,“此生阁暗中查探许久,才查到那小部族,期间数次,险些被塞外大部族察觉。”
顾如许沉吟片刻,点点头:“好,本座明白了,先将塞外的弟子都撤回来,如今大周边疆相安无事,别因争一时真相,惹来祸端。”
自古边境多事,交战之时自不必说,兵荒马乱,尸横遍野,乃是家常便饭。
即便弘威将军骁勇,一举退敌千里,如今也不过是一时的风平浪静。
百姓得数年安稳,求老小平安,活着已是万分不易。
若因江湖门派两相争斗,引得外族进犯,两军交战,届时横尸千里,便是别人不说,她自个儿也晓得——这是一桩她穷竭一生,都担不起千古大罪。
至于长生殿为何会用外族纹样掩人耳目,倒是件值得深思的事了。
“教主,快到了,就在前面。”卫岑道。
她抬头望去,只见密林深处,有一山坳,山坳之中,依稀可以瞧见两座挨得极近的小木屋。
今晨卫岑便飞鸽传书告知,找到了长生殿锻造刀剑之处,此生阁追查多日,从天子脚下到塞外边关,兜了一大圈回来,才发现那把刀竟是从青州流出去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她怎么都没想到,长生殿能在此生阁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造了这么一处作坊。
到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