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少垣的男子,微微扯了扯唇角:“无忌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对着个路旁的乞儿也要施救吗?”
是了,这便是他们的相逢,果真如龙阳此前所说,少垣初初见他,并没有对他心善半分。可她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救了龙阳的,会是信陵君。
六月份的信陵君府上,栽种的栾树都开花了,掌灯时分,信陵君便去看了白日里救下的那个孩子。
他缓步行进内室,开了轩窗,转头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眸中满是警惕惊慌的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拿出几块糕点,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那孩子往后缩了缩,他看着他单薄身形,看模样至多八岁。他心下不知为何,竟生出怜惜。
那孩子看他半晌,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恶意,这才往前缩了缩,伸出手拿了一块糕点,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他素来温雅宽和,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
那孩子抬起头来,看着他眸中显出疑惑神色,似乎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但他还是更近的往魏无忌的怀里靠了靠。
无忌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懵懂的看着他,他温和的笑笑:“不会说话吗?这也无妨。”
无忌看一眼轩窗外,此时正是明月当空,风拂过,微微有栾树花香传进来,他转过头给他说:“我曾看古籍中所载,四象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今日见你时正是在大梁城东面,而东宫青龙,那便取一个龙字吧!你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孩子一双眸子仿若清潭,幽幽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可被他直直看着的时候,仿若烈焰灼灼,他叹息一声:“从今开始,你便叫龙阳吧!”
无忌清晰的看出那孩子眼中一瞬亮起的神采。可神采熄灭过后,那孩子直直拽着他的手,眸中显出急切,无忌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福至心灵间他缓缓一笑:“你想要问我是谁?”
“我是魏无忌。无以言对的无,童言无忌的忌。”
那孩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话,可他只能发出破碎的残音。无忌摸了摸他的头,可在他的手触到他发顶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那孩子说:“无……忌”
虽然声音稚嫩,说的也磕磕绊绊,可不知怎么,无忌一顿,唇畔露出浅浅的笑。
世人都知道龙阳此名是魏安厘王给他的封号,时日渐久,所有人都忘了他本名叫什么,只晓得大梁有君名龙阳。
可今日,时光辗转,才从这毕家家主口中得知,他本名便叫龙阳,且这个名字,得自信陵君,公子无忌。
若是按照事情原本的发展,龙阳兴许会一直留在信陵君的府上。可世间有个词说的好,世事无常。
这无常,说的便是无忌和龙阳。
在信陵君府上四年,龙阳整十二岁。
十二岁的龙阳,虽说不上容色绝姝,但也是常人难及,这其中,也包括当时大梁第一纨绔南宫谨。
这南宫谨同别的纨绔不一样的地方有二,第一便是此人容色可与当时最负盛名的第一公子信陵君比肩,第二便是此人喜好男风。
说到这儿,毕家的家主悲切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事情还没有发生,在此后公子不止一次的说,我若是当时没去赵国就好了……”
夙潇皱眉问:“赵国?”
毕家的家主说:“是啊!赵国。”
当时龙阳拿着刚写好的两卷字邀功一般跑去信陵君所居的扶云阁。
他穿一袭绛紫长袍,穿过大片的栾树时,繁花纷纷落在他身上,那眸中神采明亮轻快,泛着孩童的稚气。
那种神色,仅仅属于十二岁的龙阳君。
他轻扣着信陵君的房门,声音清稚:“无忌……无忌……”
门开了,魏无忌一把将他抱起,面上一贯的温雅宽和:“今日写了什么?”
龙阳将那两卷字举在他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魏无忌粗粗看过,赞赏的说:“如今的字总算有几分模样了。”语罢,他看着龙阳,眸中情绪复杂:“当日将你捡回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团,四年时间怎么就生成这个样子了?”
龙阳知道他在夸自己,更近的凑上前去:“无忌,好看!”
魏无忌这次难得没有顺着他的话,而是摇了摇头:“过美则妖。我倒宁愿你生的平常些。”
龙阳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袖。
魏无忌低缓一笑,看着龙阳说:“可幸,如今你在我府上,只有我养着你。”
可他目光触及几案上那封秘折的时候,才漾出丝丝缕缕不舍:“朝中有急事,我要去赵国一趟,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到时候,估计栾树的花都谢了。”
他最后一句,带了莫名的惆怅。可他惯来温润,只一瞬,他就又笑着说:“若是栾树的花谢了,那就改栽梅花,入了冬,梅花总是不会谢的。”
龙阳知道他要走,眸中已经泛出雾气:“无忌……不走。”
他心软了一软,可想着到底只有半年时间:“我只去半年时间,我给少垣说,让他有空的时候多照顾你一些。”
龙阳显出迷惑神色,魏无忌笑了笑:“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四年前,你见过他的,如今许是忘了罢。你一直嚷嚷着要学剑术,他的剑术很好,若有机会,可以让他教你一教。”
十二岁的龙阳全然不是此后那幅慵懒冷淡的模样,那个时候,他的生命中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