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潇听到这儿,看着毕家家主面上颓然神色,她幽幽问了一句:“也许,龙阳君离开是有他的理由呢?兴许,他还是有那么点在意信陵君的,毕竟,他养了他四年。”
皓月当空,毕家的家主看着四周林木将月影扯的斑驳,他轻声说:“公子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他不信了。”
此后两年,龙阳手中长剑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正如他十四岁那年说,他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他果真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剑客。
而自他十二岁之后冷淡的眉眼却在一日日的杀戮中日渐慵懒。
不知是厌倦了这样的杀戮,还是觉得那些与他交手的人太过索然无味,每次执剑时,那一惯冷淡的眸子渐渐变得漫不经心。
而这两年,关于龙阳与少垣的流言蜚语已从大梁传往天下。
此前苍溟说,龙阳曾有一次出使别国,回国之日,被一位重臣使了卑鄙手段扣下,她当时只当是传言。
可却不曾想,这事竟是真的。
只不过,苍溟当时只说了一半,而那剩下的一半,却是和信陵君有关。
划过天边的闪电几乎要撕裂整片夜幕,震雷声声直欲要翻覆这方天地。
狂风将竹林吹的摇曳,魏无忌衣袍已尽数打湿,来时策马疾驰,袍角处已沾上点点泥印。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魏无忌只觉得自己心下某一处坍塌,那碎石翻落下来,砸在他心上,疼的他说不出话。
克制隐忍了半晌,他才对着身后一众侍从说:“出去,此人留着,我来杀。”
他一步步走到榻前,龙阳衣衫已经半褪,露出的肌肤有淤青。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袍盖在龙阳身上。
龙阳面色有几许苍白,但还是笑了笑:“没有想到,你竟来了。”
魏无忌眸子如寒潭般冰冷。衣袍上的水渍滴在地上浅浅的一滩。
龙阳又说:“他只是亲了我,我觉得有些恶心,你帮我擦一擦罢。”
魏无忌没有动,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龙阳。
空气一时凝滞,良久,他才拧着干净的帕子往他露出的肌肤上擦去。
龙阳笑了一声,却是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魏无忌拿着帕子的手怔在半空。他发上的水珠落下来,滴在龙阳下颌处。
魏无忌眼中划过自嘲,眸底蕴着未散开的戾气,他只是问“你这算是什么?龙阳。”
龙阳没有说话,魏无忌微微仰头,看着帷帐深深,衣袖拂过,旁边的水盆“哐”一声被打翻在地下。
仿佛有他的轻笑传来,可再看时,他的唇已是覆在龙阳的唇畔。
他发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淌在龙阳颈侧。他头低侧过来,声音很是伤心:“你同我离开吧。不要做什么天下第一的谋者,不要做什么天下第一的剑客,也不要做什么天下第一的美人。”
龙阳感到颈侧一片冰凉,雨水冰冷,可为什么他觉得灼烫。
魏无忌低低叹息,声音几乎有了哀求的意味:“你若是真想要做天下第一的美人,那也是我的美人……好不好?”
龙阳眸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觉的那声音漠寒,不带半分感情:“你不知道天下那些流言蜚语吗?”
魏无忌抬首,一字一字的问:“那你亲口告诉我,你同少垣……是真的吗?”
龙阳看着他这幅样子,闭上眼睛,但是缓缓点了点头。
龙阳这一点头,才仿佛击在魏无忌的心上,他缓缓弯下腰,神色是从未所见的心伤。
他看着龙阳,眸中的光一点点寂灭,只是问:“他是君王,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龙阳依旧点了点头。
魏无忌轻笑一声:“我就这么不好吗?”
想他一身风骨,又是魏国公子无忌,不知受天下多少人仰慕,几时问出过这样的话。
龙阳语调清冷:“你很好。没有人比你再好了。”
魏无忌痴笑:“我这么好,你又为何不同我一起?”
龙阳看着他的眸子,一顿一顿说:“你很好。可我欢喜的,是少垣。”
这话此时说出,确实伤人,只见魏无忌踉跄着起身,面上血色一瞬间尽褪,失了魂魄般走出房门。
骤雨惊飒飒,魏无忌站在门扉处,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此前还总觉得,我毕竟养了你四年,就算我在你心里比不上少垣,也总是有那么几分位置的。可而今,我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自龙阳十二岁被少垣带进宫,四年多的时间,可这四年加起来说的话都没有今夜说的多。
若是往日,依着魏无忌的性子,断然问不出那样一番话,可今夜许是太过失控,他才说出那些话。
问出那些话,大抵也该心死了吧!夙潇淡淡想。
龙阳君与魏安厘王那段风月天下皆知,他虽为一国之君,却愿意为了龙阳空置后宫,为了龙阳,寻来古剑承影。
一位君王,为了他做到如斯地步,已是难得。
若不是从毕家家主口中听到这样一段往事,她是万万想不到,龙阳君与信陵君竟还有这样一段牵扯。
也是,信陵君此人,光风霁月,为世人所慕,任是谁也不会将他同昔年那段往事牵扯在一起。
夙寻看一眼离他甚远的夙潇,眉微微蹙起:“你还不过来些,玄冰床上的寒气是好玩的吗?”
夙潇正在想龙阳同信陵君之间的事,抬头疑惑的看着夙寻。
夙寻上前去,很是无奈:“我平时同你说的话,半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