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夙潇看到毕远疯狂的大笑起来时,她心下便已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面色狰狞,声音却是含了快意:“总算是成了……成了……”
夙潇心下隐忧:“成什么了?”
毕远神色比之刚才还要疯狂三分:“自然是这最后一味引子。”
夙潇听着下方火势拔起,烧灼万木的“噼啪”声,只觉的心一寸寸止不住往下沉:“引子?你可是在说那虚无缥缈的血引之术?”
她这话刚说完,浮云台上的人,连同哥哥在内,面色都起了轻微的变化。
夙寻面色渐渐发青,他靠在围栏旁,尚能撑着说出半句话:“潇潇……我……”
她扶住他:“哥哥,你怎么了?”
夙寻摇了摇头,而后指着那玄冰床,眸色阴冷,一字一字说道:“我们中计了,苏降草!”
夙潇扶着他的手抖了一下。
苏降草,她怎么就忘了这个。若说这世间的极冷极寒之地,莫不过这玄冰床所生之地,这毕家连玄冰床都采了出来,还怕没有苏降草吗?
这苏降草若是碾成粉末,给人服下,就可如当日古月一般受人操控。
可还有一种用法,很是特别。苏降草生于极寒之地,可这种用法却是要将这药置于极热之处,让它自然融于空中,可这样一来,这苏降草会立时变成一味催命的剧毒。
那玄冰床之中含有苏降草,而刚才,巫祝吟诵,举祭天之礼,那升腾的火焰灼灼,正是融了那药,待到此时,众人才毒发。
浮云台上不知何时又涌出许多人,而原本夙寻带上浮云台的人已被控制,局势立时反转。
夙寻能感到几息之间自己的身体快速的颓败下去,他唇上已隐现紫黑,此时只一双眸子幽深,他靠近夙潇耳畔:“潇潇,你可恢复了几分力气,这些人拦不住你,乖,你先下去这儿……”
夙潇看着他:“你这是教我丢下你一个吗?”
火势已是越来越大,夙寻气弱,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毕远已经大笑:“老夫活了半生,你还真以为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身上。唯一此前和广白君那场戏,演的我有些费力。”
夙潇想起此前种种,问道:“此前我虽昏迷,神思却一直清醒,你们是演给我听的吗?”
毕远笑了笑,神色再不复刚才的悲戚:“夙寻他豢养一支千人的私兵又如何?他既上了我这浮云台,别说是千人,就是万人也一样救不了他。他带千人攻入我毕家,真当今夜毕家无人吗?再者,毕家繁盛百年之久,借着这个机会,不置之死地,又怎能后生?”
“不如就借着今夜这东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末了,他倒是面上显出几分慈祥:“小女娃,你莫不是还想着,今夜能下雨,灭了这满山的火。”
夙潇觉得,自己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在哥哥还没有来之前,她一人躺在那玄冰床上都没有生出什么惊慌。可而今,她看着哥哥恹恹之色,心里止不住发慌。
而哥哥从郢都赶来毕城,百般谋算,可有算到眼前之景?
毕远看着夙潇,眸中那股狂热再也无法掩饰。
他转身一步步绕到玄冰床前,对着信陵君一把跪倒在身前,他仿佛丝毫闻不到刺鼻的浓烟,只是说:“公子,我等了五年,而今,终于等到这一天!”
火势太大,玄冰床似乎开始慢慢化开,地下积了一层水,而信陵君身侧已是尽湿。
他缓慢起身,看着夙潇,先是笑了两声,而后身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威严,真正的一族之主:“小女娃,我说了有关公子那些事,你真以为是我悲不能抑才说?”
夙寻情况已经越发不好,夙潇面色越发惨白:“你这是,想要说什么?”
毕远道:“五十岁天蝠所产的血砂虽为药引,却不是最重要的一味药引,你可知,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什么?”
有什么快的在她的心头一闪而过,她直直看着那家主,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来。
毕远绕到她身前,一字一字说:“是身怀血引之术的人对被救之人的情。唯有让你对公子动了恻隐之心,才能真正从你体内引出血引。”
夙潇觉得,这家主说这些字,每个字她都晓得是什么意思,可这句话合在一起,她却连半分也听不懂。
毕远目光灼灼看向信陵君:“公子一生所累,我将那些往事说给你听,小女娃,你不正是动了恻隐之心吗?你有没有那么一刻想,公子这样的人,若是活着该有多好?”
“这才是古术血引的最后一位药引。”
她刚才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可却没有想到,这才是开始。广白走时说的对,这才是开始。
毕远又说:“小女娃,你还不信吗?浮云台上众人都已是毒发,偏偏你没事?”
夙潇扶着夙寻,此时夙寻只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倒下去。
夙寻声音已尽残破:“潇潇,你快……下去……”
夙潇看着他此般神情,心下蓦的一痛。
她看着浮云台上一片惨景,反倒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她拉起他的手,摸了摸他断了半截的小指:“是我不好,一直让你担心。八年前是这样,今日也是这样。今次,我本就没有什么事,你不应该来毕家的。”
夙寻不再言语,夙潇看着他的指尖开始一寸寸变为紫黑。
浮云台上早已是一片混乱,毕远冷冷下令:“给我拿下。”
夙潇一手扶着夙寻,看着他面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