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潇仰躺在枯草堆上,睁眼看着天窗外面几点寥落星辰。
这个地方真是安静的厉害,尤其是这样的时刻,她甚至都生出一种自己在慢慢腐朽的错觉。
她悄声问:“丹厌?”
隔壁传来微微人声:“什么事?”
她看着漆黑的天幕,轻声问:“你这么些年,一个人在这儿害怕吗?”
“害怕?”他似乎觉得她这个说法极为有趣,沉沉笑了两声。
“自来都是别人怕我,可没有我怕别人的道理。”
夙潇觉得,今日他的话很多。
隔着一堵墙,夙潇再听不到什么动静。隔了一会儿,那边才又说道:“你是不是很想问,既然太后能将我囚在这儿这么多年,怎么不将我杀了呢?”
说实话,这个问题确实困惑她多日。
太后既然能够大费周章的将他困在这儿七八年,那便是想着不放他出去了,可既是如此,何不一剑将他杀了省事。
丹厌声音懒懒的传过来:“她不敢。至于为什么不敢,你见了我,兴许会明白几分。”
丹厌这话说的模模糊糊,但夙潇也没有再多问。
甚至于,在她真正见到丹厌的那一刻,还是有些不能反应。
或者说,是在见到那对双生子的一刻,她已是不能反应。
战马嘶声长鸣,夜色下就那样直直冲进了这一方小小的牢狱。
狱门被劈开,有风呼呼的灌进来。马背上的人,面庞坚韧如铁,出鞘收剑间,那剑锋甩上去,夙潇便看着他身后半轮月直直被染成血色。
那对双生子勒紧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而后就隔着狱门跪拜在丹厌面前,声音含了几分艰涩的哽咽:“公子,这么些年,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丹厌声音很是淡漠疏离,并无多少的情绪波动:“嗯。”
而后,便是狱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根本来不及去想,这对双生子怎么会同丹厌有牵扯,那堵年久失修的墙壁便是被人用外力劈开。灰尘尚来不及消散,夙潇隔着半堵墙才是真正知道,丹厌说的见到他就明白了是何意。
除了妖异,夙潇想,自己再也想不出别的字了。
她这几日听着他说话,那声音很是温和风雅。她也不免会想他生的是个什么模样。可就算是她想千次万次,她也万万想不到他竟是重瞳。
重瞳者,古之圣人之相,帝王之相。
她想,她终于知道他说的赵姬不敢杀他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人敢杀一位圣人。就算是赵姬贵为太后,也不行。
若只是重瞳便也就罢了。
夙潇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盘腿坐在大牢正中,四方角上是钉着的玄铁所筑的锁链,而那锁链尽头制成极尖厉的倒钩,刺入的却是他的脚踝。
她能够清晰的看到牢房内暗沉的血迹。深深浅浅。
他衣袍已是破损不堪,只一头雪白的发丝披散下来,挡了他半只眸子。
他起身,露出的一只重瞳中华光流转,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
而那苍苍的颜色,在夙潇看清他白发底下挡着的半只眸子时,一时变得灰白。
丹厌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倒钩拉扯着他的骨血,那已经结了血痂的地方立时又涌出血迹,顺着血迹斑斑的锁链一滴滴落下来。
那双生子见状,皆是急道:“公子!”
丹厌仿若不觉,只看着夙潇的方向,出声问道:“害怕?”
夙潇嘴唇青白,只是道:“你的眼睛……”
丹厌伸手摸了摸自己左眼,带了几分莫测的笑:“被我剜掉了。”
夙潇看着他重瞳烁烁,里面漫起浓厚的血雾。她只觉的受了蛊惑一般往前走了一步。
可在她的脚踩上枯草堆,她才直直惊了一下,反应过来。
面前墙壁断了半截,他青灰的衣袍上面布满清清浅浅的血痕,只剩一只的眼睛带笑。
夙潇停下来:“刚才,那是什么?”
丹厌挽过额角粘结的几缕白发,口吻一时不容置喙:“过来!”
夙潇一时没有动作。而那对双生子见状,速度迅疾如电便直直向着她冲过来,预要抓她过去。
她此时此刻,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
这对双生子不是吕相国的人吗?他们不是此前还去大梁请苍溟回来吗?还有,世间竟还有这样一位重瞳者被赵姬囚禁于此,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着丹朱,七八年前,他至多十二三岁吧?
她心下一片惊涛骇浪,这一切,她不敢细想,实在是太过疯狂!
丹厌声音微高:“退下。”
那对双生子在到她面前时,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往旁边退了半步。
夙潇只觉的自己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们?”可说出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问。
丹厌又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锁链拖在地上,一片“锵锵”声。夙潇看着那倒钩扯着他的骨血,可他没有感觉一般还在往前走着。
夙潇呼出一口气:“你不是说,这座大牢没有什么人知道吗?这七八年他们跟在吕相身边尚且都不能找到你,而今怎么会突然找来?”
丹厌摸了摸下颌,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许是因为,那太后身边有个蠢货。”
这话夙潇来不及思考何意,便已是听到外面传来的一派喧嚣嘈杂。
丹厌又盘腿坐了下来。夙潇走过去,不知为何,竟也没有什么害怕:“他们既然找到你,怎么不带你离开?”
丹厌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