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那个时候,唯有恨着,自己的心底才会好受一些。
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雪夜。
他捕了野兔,兴奋的打开质子府的大门。来时因策马,而载了满身风雪,他将身后扬起的斗篷脱下递给侍从,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心:“阿政呢?可是还在房里,我去叫他出来,我刚打的野兔,今晚烤了吃。”
那侍从嗫嚅着不说话,他察觉不对,一道眼风过去:“问你话?”
那侍从说道:“赵公子今日走了。”
他当时一边转过廊桥,一边问:“去哪了?这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找他,免得他又被欺负了。”
那侍从哆嗦了一下,说道:“赵公子是回国了。”
他转过头去,重瞳已经颇有威势:“他回的什么国?”
“今日从秦国来的人,听说是什么吕相国,申时左右便接走了赵公子。如今已是出城了。”
他手中还提着马鞭,闻此言,一鞭子狠狠抽到地下,激起地上厚厚一层飞雪。
就算这样,他还是要去他的房里看看才死心。
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他平时用的一应物事也没有带走。他当时眼眶有点痛,他来不及思索那是什么,突然就生出一股执拗:“备马。”
侍从一惊:“殿下——”
他恶狠狠道:“本殿下要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教我?备马,本殿要出城。”
他收拾了几件他常用的细软物什,便又冒着风雪策马出了城门。
最后,是禁军将他抓回去的。他再如何,到底也是质子。
只不过,当时他莫名的从心底记住了那一场风雪。
嗯,很大。同他被伏击那次的风雪一样大。
在牢狱的漫长时日里,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想。
从他不告而别,到他坐上王位,期间隔了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时间,他还是那个燕国的太子殿下,孤傲且横行无忌。
他起初也握着笔认真的写下一两封书信让人送到秦国。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究是弃了笔,再也不去打听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少年的意气,也不过真是一时的意气。
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他继位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天下。
世人都说,新王年幼,在那虎狼之地,万千泥沼中被扶植着继位,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他当时听着,就狠狠地砸了手中的茶盏。
他想起他的性情,如果真是世人所说的那样,哪里有命在。
既然立了十诫,他便一直相信,他们是要做一辈子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兄弟的。若是他此番不去帮他,那就算是违弃了十诫,违弃了十诫,万一将来阿政真的死于非命怎么办?
他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腔孤勇,当即便一人策马,冒着风雪出了城。等到箫城派的人赶上来,已经是三天后。
他身上衣袍被风雪打湿,风再一吹过来,坚硬如铁,他呵出气搓了搓冻的通红的脸,便指着前方苍茫雪原道:“跨过这片雪原,咱们差不多就能到了。”
可终究,他没有跨过那一片雪原。
丹厌此时将伞面抬起半分,看着他阴沉面色,只淡淡道:“你来,是不是还想要向我讨回夙潇?”
苍溟没有说话,但丹厌知道他心下所想,淡笑着开口:“若是放在平时,我这个年岁,再怎么说,也该有个太子妃吧?”
苍溟闻言,挑眉道:“你这是,想要娶她?”
丹厌手指扣着伞柄:“我与她很是有缘。”
苍溟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玩笑,一时道:“不行。”
丹厌笑了两声,显露出少年之时的霸道:“不行?不行也得行。”
“你应该知道,我要娶她做我的王后。如今你这样说,这是同我较劲?”
丹厌觉得这话好笑:“娶她?那夙潇同意了?还有,我想要让你知道,我这不是同你较劲,我这是同你抢。”
苍溟眸中一时聚起阴云。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你这是要为了潇潇,同我反目吗?”
丹厌笑意凛然:“反目这个词用的好。可你忘了,我们既已不再是兄弟,哪里来的反目。”
他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说了一句:“还有,我那日没有杀了你的母妃,并不是因为小时候那些情分。仅仅是因为,我这八年所受之苦,若是就让她那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你想要同我说你并不知道我在离宫吗?可你看看我这满头的白发,还有我毁了一只的重瞳,你就该知道,我如今能够站在这儿同你说话,已经是用尽了我所有的耐心。”
苍溟看着他重瞳中忽而腾起的浓烈杀意,知道他并没有在玩笑。
离开邯郸,隔了十一年的时间,他说他早已不是此前那个燕丹,那他呢?从燕国那个质子,到而今铁血手腕的秦王。
也不过一句,今非昔比。
他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终究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坚定的一步步走上前去,说道:“好。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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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潇静静坐在锦垫上,面前还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她看着那袅袅雾气,有些出神。
坐在他对首的丹厌指骨敲了敲桌子。她一惊,看着他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这才说:“你刚才不是在同我玩笑?”
丹厌一理绣襟:“玩笑?你看我说的像是开玩笑吗?”
夙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悠然道:“可我早已有婚约在身。”
丹厌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