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之毒,八年来都是与她相安无事。所以,当毒发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是毒发,只当是寻常的乏软无力。
她是被疼醒的,额间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哑着嗓子想要让侍从倒杯水给她。
她自习剑开始,除了当日浮云台上看着哥哥毒发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无力。
她勉强撑起身子想要下榻,可映着屏风外透进来的光,她才看到自己裸露出的手腕肌肤苍白的可怕,唯有十指处殷红如血。
她心知自己怕是不好,正欲开口唤人,可还未来得及出声,便感到鼻尖涌出一股热流,她伸手一摸,却是一抹殷红血痕。
那血一滴一滴砸在榻上,止不住般,她感到头一阵一阵的眩晕,身上很冷。嗓子哑的厉害,说不出一句话。
可就算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红衣之毒,只当是寻常的病了。
月色朦胧,她听到屋外似乎是有动静,撑着几案往前挪动了几分,想要叫人进来。
可一张口,她喉间却是猛然咳出一口血迹。她呆立在原地,擦了擦唇畔的血迹,只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地面。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咳血。
心头最后浮现这样一件事,她甚至还能苦中作乐的勉强浮出一丝笑。
全身仿佛在受着万虫撕咬,疼的她弯下腰,可想要再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终究是晕倒在地。
苍溟坐在几案前,面前是一册密封的竹简,旁边轩窗大开,漆黑的天幕之下除了半轮月之外看不到半点晓星。
他动了动,看一眼旁边安静燃着的烛火。
他想起白日里她慎重的写下这一封信,再慎重的交给他,说是托他派人送去给夙寻。
他不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只是想起她白日里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下一片温柔。
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便翻开旁边的奏折批阅起来,狼毫划在竹简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雀的啾鸣。沾了墨的狼毫就那样顿在了半空,再也落不下去一个字。
他搁了笔,往后靠了半分,闭着眸子,一时竟也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起身去旁边倒了盏茶。
他微抿了一口,目光又重新投在了那封信上。
他慢悠悠的走过去,拿着茶盏摇了摇,待到唇畔时却是斜了几分,好巧不巧,那落下的茶水恰巧淋在那封密封的信上。
他静静看着竹简底下晕开的笔墨,污了半边竹简。
他重新坐下来,眸中深意难测,只唇畔扯出一抹轻笑:“唔,脏了。”
他将那竹简打开,一字一句读过,舒展的眉慢慢紧锁然后再舒展。
他搁下竹简,手指一搭一搭扣在桌面上。
一时之间,那眸中的情绪很是挣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慢慢起身,走到殿外的时候轻咳了一声,立时有暗卫出现,躬身问他可有什么吩咐。
然后,那位暗卫就见到他们的王面上神色很是精彩,变换半晌轻轻的咳了一声:“我记得你们其中有一人临摹别人的笔迹最是像,传他过来。”
那暗卫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了。
苍溟再次回到房内,举起那被污了的竹简,再一字一句读过,轻笑着道:“嗯……心悦……”
他看着她此时所居宫室的方向,眸中神色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那位暗卫来的很快。他此前因为任务,倒是临摹过一些重臣的笔迹,但也没有见过王此般的样子。
嗯——
那面上的情绪,说不得。
苍溟将那竹简递给他,口中吩咐:“你记着这个笔迹,待会就照着这个写。”
他接过一看,先是皱了皱眉,那笔法虽遒劲,看着甚是有几分潇洒姿态,但只一眼,他便看出,这绝对是女子的笔迹。再看,他心神惧惊。可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半分。
他微微抬头,看着那王,却见那王面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忙低下头,只告诉自己看错了。
那王又咳了一声,声音凉凉响在头顶:“可看清楚了?”
他忙点了点头。
那王又道:“我说,你写。”
他铺开竹简,提起狼毫,照着那王所说一字一字写下。
途中那刺耳的字眼,比如说什么婚约,心悦,他都装作一概听不到。
这一封信,实在是写的他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收笔,他想要离开,那王又凉凉来了一句:“今夜孤王寻你过来……”
他了然道:“王寻卑职过来临摹吕相早年所书一信。”
那王听不出情绪的“嗯”一声,这才让他出去。
他出到殿外,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襟湿了大半。
旁边一人上来问他:“王突然召你作甚么?”
他指了指天边的月,再指了指划过耳畔的风,讷讷一笑:“这个,可说不得。”
苍溟安心的看着那暗卫重新写的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小心的再次密封,放置在一旁,这才目光中露出一点笑。
那封此前污损的信,他一点点探进烛火,火舌添上来,几息间已经攀上了他握着竹简的手指,他松开手指,那竹简滑下去,再看时已经是一堆灰烬。
他走到轩窗边,夜风拂过他鸦色的鬓,含笑的唇,打了个璇,又柔柔停靠在他的耳畔。
仿佛还是她那一声带了几分迷茫的“好”
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