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潇知道自己跌入了一个梦境,这种感觉很奇怪,你明明知道那是梦,梦中的景象都是假的,算不得真,可你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哽咽,你想要逃离这个梦境,可你就是无法挣脱出来。
四周昏暗,潮湿的雾气压下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樊笼,要将自己永远的困在这儿。
她提起裙裾向前跑去,面前是层层山峦,可她每跑一步身后的地面都会陷下去,变成万丈深渊,而后从深渊底下拔起万丈的枯木,那枯木渐生枝桠,然后缠绕,渐渐织缠成一个越来越小的樊笼,她能看得到那枝干上泛着的幽光。
漆黑冰冷。
“潇潇——潇潇”
似乎是有人在叫她,这声音带着焦灼,她很想应答一声,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到一声近乎疯狂的呼喊“潇潇——”
她猛的回过身去,这才发现场景变换。没有了万丈深渊,也没有了参天的林木,有的,只是火光漫天与满门的杀戮。
她闻得到四周的血腥,听得见众人的哀嚎,她急急跑过去,这才看到刚才叫她的人。
那是夙寻,她的哥哥。
只不过,那是八年前的哥哥,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戴巍峨高冠,更不曾穿什么锦绣华服。
一件白衫,腰间背着一把残剑。
她看到他目露疯狂,一点点抽出腰间的残剑,而后便向着那些人杀过去。
天上突p然一道惊雷,夙潇怔怔的立在当场。因为,借着电光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孩子面容稚嫩,眼角一枚血色胎纹静静流转。可那张脸,与夙潇却是不同。
从她肩胛处流出的血与他人的混在一起,顺着地面汇成一条细流,正好蜿蜒在夙潇的脚边。
她蹲下身去,仔细的盯着那血看,而后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脸。
她面色惨白,笑出声来,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万分确定以及肯定,地上孩子的那张脸,并不是自己。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与哥哥生的像,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尤其的像。怎可能不是亲生兄妹。可地上那个孩子,或者说,八年前的自己,与哥哥无半分相像,或者说,与自己无半分相像。
她没了八年前那段记忆,此时,倒是真的很想要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自己吗?
或者说,那是别的人?
如果是别的人,那自己呢?
她很少为什么事情计较,长这么大,心下一直计较的也不过一件事,那便是八年前自己没了的那段记忆,哥哥是怎样带着自己一步步从蕞城来到郢都,期间又经历了什么?
她想,她不该忘的。
可而今,她隔着一场梦境见到了那场杀戮,见到了八年前的哥哥,也见到了八年前的自己。可那个孩子,真的是自己吗?
她想,她还是很计较这些的。
正如此想着,她突然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直直刺过来,这声音冷如刀锋,也厉如刀锋:“你可真是疯了——”
这声音听在夙潇耳中,夙潇却觉得这声音带了浓浓的惧色。待她再次回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丝丝缕缕的白烟,从她的指尖开始消散。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道声音是从梦境外面传进来的。
她站起身子,看着突现的夜幕,笑了一声,自己想这些东西作甚么,现下最紧要的不是应该怎么醒来吗?
被困在这梦境中的感觉,可真是一点都不好。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仿佛毫不在意刚才那女子的诘问:“是,我就是疯了。”
那女子声音依旧冷漠,甚至含了浓浓的厌恶:“你要毁了整个郢都吗?你怎么这么可怕?”
夙潇一怔,郢都?莫不是自己如今在郢都?
那男子毫不在意道:“可怕?呵!你看到了吗?很快的,很快一切都会——”
这话还没有说完,夙潇便是听到“啪”一声,只听着声音,夙潇便觉得这一巴掌扇在脸上定然很疼。
“你身体不好,你想要打我,你说一声我自己来。”
夙潇嗤笑一声,不免想起还在长符的时候,终古搜罗来的那些个话本子,那上面的主角说出的话也是这般痴情!
那女子声音低了下去,恍惚带了深深地绝望:“你将这孩子救出来吧,她中着毒,又跌入梦境这样久,再下去,她会没命的。”
夙潇心知这女子说的是自己。只是,自己跌入梦境很久了吗?
那男子停了一下,才道:“也好,这个时候,她可不能死。”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那女子又说了一句,仿佛劝阻:“你收手吧,趁现在还能来得及。”
闻言,那男子无奈笑了两声,用力说:“收手?若我收手,此时我的首级怕是都已经挂在了城门口。我猜,那还是你亲自砍下来的,对吧?”
夙潇听着这句话,觉得这二人之间一定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她还没有想完,只听那女子冷冷笑道:“只是砍下你的首级吗?我之恨,将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不够。”
“那好,挫骨扬灰够不够?”
不知那男子做了什么,过了很久那女子才说了一句:“不要碰我,恶心。”
仿佛自嘲,那男子笑说道:“恶心,你恶心我也不是一天半天,我也不怕你再多恶心一点。”
语毕,夙潇又听到“啪”一声,这一声比之刚才还要响亮。
接连挨了两巴掌,任是一般人都要发怒了,可外面这男子愣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