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返回寨子里,这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不同。
苗人们穿戴上了统一的服饰,白底红边,宽衣大沿,连衣帽盖在头顶,遮住了彼此的面容。
此外,各家的房屋也都挂上了布幡,幡旗飘飘扬扬,仪式感十足。
这时,低沉的鼓声响了起来,一队擂鼓的苗人立在木板上,被其他苗人从土司的院子里抬了出来,其后是土司家中的那尊金身石像。
鼓声开道,众人纷纷避让,低垂着头以示敬意。
队伍行至寨子正中央的石像下停了下来,同时,沉闷的钟声被敲响,鼓声戛然而止。
片片红花和纸钱从空中飘落,却是早已有苗人少女站在高处抛洒此物。
苗人土司终于出现,他身负木匣从院中走来,老迈的身躯挺得笔直。
郑丰彼此对视一眼,都认出那木匣正是他们押送之物。
这时,苗人土司来到石像下,神情肃穆,将木匣郑重交与寨中的青壮,高声道:“启!”
话音刚落,寨中苗人纷纷呼喝回应,口中念着郑丰二人听不懂的字句,声音渐渐高昂。
声音越发的高亢,苗人的情绪也随之激动起来,到最后,已经没人能听出他们念的是什么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卢豪二人不由捂住双耳退后了几步。
恰此时,尖叫声齐齐消失,那被拱至云端又突然坠落的失重感让郑丰二人气闷的想要吐血,但苗人们却恍若为觉,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嘎吱——
高台上,青壮开启了木匣,一股腥气飘散出来。
土司高举双手,向石像祷告了什么,随后伸手入匣,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颗头颅。
这并不是人的头颅,它有着艳丽的色彩,狰狞的面部轮廓,尖锐的獠牙以及凶狠的眼神。
它已经死了,却仿佛活着一般,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魈!”卢豪认出了头颅的来历。
“魈?”郑丰皱了皱眉。
卢豪道:“传闻魈乃是鬼物,凶狠残暴,喜怒无常,多居于深山中,但凡有人看见了魈,都将死于非命,没想到咱们押送的竟然是魈头,也不知谁这般厉害,竟敢入山寻魈,还割下了它的头颅。”
郑丰眉头一挑,这性情倒是和巫由祝相似,但凡看见他的人,都会被标记鬼头印,鬼头印在,离寨则死。
土司捧着头颅往天上举了三举,随后跪在大石像前念诵咒语,古怪的发音并不能传出很远,是以郑丰二人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不多时,咒语念诵完毕,几名童男童女被自家的父母推上高台。
土司微微一笑,将魈的头颅放在童男童女们手中。
他们显然害怕极了,却牢记着家长的吩咐,没敢撒手。
土司十分满意,眼神示意青壮将石像金身抬到高台下,那断头处正好与高台齐平。
“放上去罢。”土司对孩子们说道。
童男童女们不敢忤逆土司的话,战战兢兢的将头颅安置在石像金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他们安置头颅的时候没有将其摆正。
苗人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土司也是满面惊恐,下意识用袖子遮挡住了脸颊。
噗嗤——
一颗颗头颅落地,几名童男童女的无头尸身从高台上坠下。
所有苗人纷纷匍匐在地,口中低颂着请求宽恕的话语。
卢豪与郑丰面色凝重,巫由祝又一次当着他们二人的面杀人了,而且连孩子都不放过。
纵然山洞壁画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些苗人是异族人的后代,他们固然要为先祖的罪行忏悔,却也不该像这样被肆意的杀戮。
郑丰有些看不过眼,握刀的手紧了紧,卢豪急忙将他按下,生怕他做出不智之举。
眼下整个镖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还活着,正是彼此依靠,互相取暖的时候,要是郑丰再死,卢豪恐怕真的会陷入绝望之中。
“嗬嗬嗬。”
一阵怪笑声从高台上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歪着头的石像金身动了,他的头颅一点点归正,凶狠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土司身上。
土司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拍打肩头,以头贴地低声的忏悔。
石像闭着双眼,好似在享受众人的恐惧。
良久,石像再次睁眼,两束光芒透体而出,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众人便看到先前被杀的孩童的尸体缓缓漂浮起来,鲜血从他们的脖子断口处涌出,被石像金身一口吞下。
伴随着“咕咚”一声,石像满意点了点头,眼眸重新闭合,魈头咕噜跌落下来。
在场苗人无不松了一口气,苗人土司也是如此,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风暴,身形摇摇欲坠。
土司挡开想要搀扶他的青壮,高声对众人道:“祭祀完成,巫已经再次陷入沉睡。”
“哗!”苗人们纷纷起身,欢呼奔走,拥抱着哭泣。
卢豪二人对视一眼,避开人群回到土司的家中,静静地等候土司归来。
此时此刻,他们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得到解答。
祭祀结束,无头寨的苗人们再一次成功躲过厄运,热闹欢快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复。
这一天,寨子里的苗人就像过年一样,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摆放了自己最得意的手艺,邀请其他人过来品尝。
当然,这当中也有几家愁云惨淡,那些死去的孩童就是出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