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姑妈歇班,我去她那儿,甭等我吃饭了。”
洪咏梅家离洪欣家不远,也在二环内,但整个小区显着陈旧了许多,这个小区里大多是那种仿苏式的三层起脊闷顶式建筑,洪咏梅就住在这样一栋老楼的三层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这会儿她正一个人站在窗子前对着夕阳发呆,洪欣进屋都没有发觉。
洪欣咳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念道:“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洪咏梅转过身来,笑道:“不言不语跟个猫似的,吓我一跳!”
洪欣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搁桌上,一边道:“姑妈,说起这猫来了,您上回不是说孤的慌吗,我有一哥们能弄到纯种的苏格兰折耳猫,回头我给您弄一只解解闷。”
洪咏梅淡淡一笑:“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也没功夫养。你说的那个折耳猫,最好也别让你朋友养,造孽!你知道它耳朵为什么是折的?那是因为遗传性骨骼疾病,医学上叫软骨骨质化发育异常,英文叫dr,得了这种病,极容易患各种骨骼和关节病变,什么骨质增生、骨刺是很普通的,最后十有都会瘫痪。还有啊,你说的那个纯种,也不太科学,这种猫是六七十年代才出现的,它可以追溯到一家苏格兰农场,当时农场主发现……”说到这里,洪咏梅忽然意识到洪欣并没多少兴趣听自己唠叨,于是打住了,自嘲一笑道,“职业病,职业病。”
“您接着说,”洪欣笑着道,“我就爱听您说这个,长知识。”
“小嘴儿越来越甜了。”洪咏梅笑着凑近看洪欣拎来的东西,“和田骏枣,你买的?”
“还有这雪莲,都是一个朋友从新疆带来的,您不是脾胃有点虚吗,这个最补气了,回头您泡水或者炖肉都搁点,管用着呢!”
“好啊,让你那个朋友破费了,回头替我谢谢人家。”
“这算什么啊!他空运的事还不是多亏姑妈您帮忙,他应该好好谢谢您是真的,要不是怕您乱的慌,他还想登门道谢呢。”
洪咏梅摆了摆手,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昨天有人送了两只山鸡,咱们今儿就来它个红枣雪莲炖山鸡,可惜……”说到这儿洪咏梅忽然顿住了,洪欣知道她又想起了表姐,赶紧笑道:“我去帮您拾掇鸡去。”
“得了吧少爷!”洪咏梅一笑,“你一会儿帮着我多吃点,别糟蹋了,我就念阿弥陀佛喽。”
做完饭,已经晚上七点了,宽敞的餐厅里摆了一张足能容纳七八人的长方实木饭桌,洪咏梅坐在桌子一边,不时的给洪欣夹一箸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洪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啧啧称赞:“姑妈,您这火腿烧冬笋真是一绝,我吃遍了北京的大馆子都没尝到这么地道的味道。”
洪咏梅知道侄子哄自己开心,只温和的一笑:“味道也未必就比外边的好,只不过打小你们姐儿俩就吃不惯馆子里的味道……”
洪欣心里叹气,嘴上却道:“如果我没记错,下月初就是您的生日了吧,阿成也要放寒假了,咱们还不好好热闹热闹?”
“咱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打老爷子那会儿就不爱整这些虚文,什么生日不生日的,过不过的最后还不都得去见马克思?”
“知道您嫌麻烦,这事儿啊您就交给我吧!保管又清静又热闹。”
洪咏梅看了一眼洪欣没吱声,沉了一会儿,忽然道:“阿成在学校里怎么样?”刘佳成现在已经是首都一所著名的大学的大一新生。
洪欣盛了一碗汤,一边小口啜着一边道:“挺好的,听我姐说他选上学生会干事了,还谈了个女朋友。”
洪咏梅皱了皱眉:“这么小就谈女朋友了?女孩家什么背景啊?”
“就普通人家吧,阿成也不小了,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大学不谈恋爱那叫虚度光阴。”
洪咏梅哼了一声:“可别跟你姐一样,净交些不三不四的!”
洪咏梅这话是有所指的,最近她听到了些风声,说容小红又跟大武子走的近乎,于是她就开始堵心。洪欣知道姑妈的心思,可感情的事又怎么能强求的来?既不能多说,只好打马虎眼:“姑妈,我瞧见那姑娘照片了,俊着呢,要不我撺掇撺掇阿成,让他带来给您把把关?”
“我算哪根葱啊。”洪咏梅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已带了笑,“别光说他们的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没瞅上眼的姑娘?我们院里可有几个不错的……”
“姑妈……”洪欣苦笑着道,“我的事儿啊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我都不知道自个儿喜欢什么样儿的,再说吧!对啦,我记得一个舅爷爷家的表舅还是表姨,是不是在住建部,是部长还是什么主任来着?”
“你一个表舅,是副部长。”洪咏梅暗自皱了皱眉,心里却在感叹,这个侄子打蜜罐里长大的,哪儿知道人情薄如纸啊,自打老爷子谢世之后,有些事办起来是越来越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