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允笑着说:“来了,怕你责怪,躲在松鼠园呢。”
杨崇吩咐:“安排一个人把孤地藏喊过来,沮渠先生是赞助大漠寺重建的,让他把金佛收好。”
沮渠云召连忙解释道:“鄯括的叔叔家在鄯善,鄯括每年都跟叔叔到大漠寺上香,和孤地藏原来就认识。这次是在来长安的路上,听高君雅大人说起孤地藏的,今天是宇文无及带我们去找孤地藏的。”
沮渠云召是官宦子弟,先人做过帝王,自然晓得高位者都是疑心病重的人,若是让杨崇感觉自己在背后调查他,那就是给家门惹祸,所以痛痛快快地把经过全部说了出来。杨崇颔首说:“高君雅是我在兵部的同事,宇文无及是我兄弟,这件事就算了。只要你说出这尊佛原来准备送给谁的,我就收下。”
沮渠云召心说这也太精明了,难怪二十几岁就能做到郡守,沮渠云召不敢隐瞒,低头说道:“原来准备送给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想打通伊吾郡守李渊的关系。”
杨崇感觉有点意思,问道:“你是高昌人,怎么手伸到伊吾郡去了,难道那里有大买卖?”
沮渠云召表情坦然说:“我们沮渠家是做盐生意的,现在伊吾有盐田,产量既高,味道又好,不仅对我们,对西域诸郡的产盐区都是一个威胁。”
“鼠目寸光。”杨崇看出沮渠云召的作态,不留情面地驳斥道:“大隋有多少百姓知道吗?五千零三十万,就是整个西域六郡都产盐,也能稳稳当当地消化掉。回去告诉你家家主,不要过于关注高昌以外的事情,让他准备一份如何增加高昌盐产的计划,到时候送到郡守衙门来。”
沮渠云召赶紧答应,头上开始冒汗,倒不是杨崇多有官威,沮渠云召是怕杨崇再问下去;杨崇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也难为你了,人在高昌,还能打听到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是唐国公李渊的亲戚,预先准备好金佛。难道高昌有人认识李无忌,直接在伊吾郡找人拜见李渊不是更方便?”
沮渠云召站了起来,沉默片刻说:“云召就不瞒大人了,在来长安之前就听说唐国公会出任高昌郡守,而保护我们来长安的队伍是宇文大将军的人,听说两人不对付,所以介绍的中间人感觉在伊吾郡与唐国公见面不方便,选择了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
杨崇示意苗允收起锦盒,眼神锐利地问:“中间人是谁?”
破家县令,灭门太守。沮渠云召此刻是真的感受到这种威胁,自己如果不说出名字,杨崇就会认定自己别有用心,沮渠云召咬咬牙,轻声说道:“殷僧首。”
秘书丞殷僧首,是宇文述的亲信,杨崇担任兵部主事期间曾见过几面,是个能吏,应该没有胆子瞒着宇文述来运作;问题是以宇文述的头脑,怎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是故意的。杨崇手指敲击着桌面,继续问道:“谁介绍殷僧首和你认识的?”
沮渠云召摇头说:“我不知道,是家主沮渠天海安排我和殷僧首联系的。”
杨崇眉头皱了皱说:“告诉我,沮渠天海是怎样一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沮渠云召迟疑着说:“沮渠天海是我族弟,为人志向远大,及其聪明,所以十年前,不到二十岁就执掌了家业,并且这十年生意兴隆。”
杨崇观察着沮渠云召的表情,感觉沮渠云召没有撒谎,沉声说:“希望你没有撒谎。回去告诉沮渠天海,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要和这些人联系了。九珙,你陪沮渠先生去见孤地藏,把金佛带去。”
沮渠云召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鄯括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鄯括鼻梁挺拔,面目俊朗,一副浊公子的模样,笑着施礼说:“见过郡守大人。”
杨崇请鄯括入座说:“你们鄯家经营的是什么生意?”
鄯括恭敬地答道:“粮食和酒。从凉州采购粮食,从高昌运出葡萄酒。”
杨崇微笑着说:“鄯家在高昌算得上贵族了。”
管制时期的粮食生意,不论在哪里,都不是小老百姓能碰的,长安最大的粮食商人就是京兆杜家、荥阳郑家、江南萧家。历史上名将鱼俱罗担心在长安和洛阳的几个儿子,趁着粮价飞涨,派家奴用船把米运到东都卖了,偷偷地接回儿子。被朝廷略知此事,怕他有异心,便派使者去调查;隋炀帝又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将鱼俱罗抓起来,梁敬真揣摩圣旨,上告鱼俱罗的部队白白地打败仗,于是在东都街市杀了鱼俱罗。
史书上说鱼俱罗相貌异于常人,眼睛里各有两个瞳孔,属于帝王之像,被隋炀帝暗中猜忌。实际上隋炀帝在整个鱼俱罗事件中都不在洛阳,所谓的朝廷只是樊子盖为首的留守衙门,隋炀帝杨广最多只能看到送去的奏章里内容,然后根据内容做出判断。杨崇猜测,想要鱼俱罗死的,大半还是那些士族,因为鱼俱罗捞过了界,如果不处置,后面就会有无数的人照样学样,打破粮食生意的垄断。
鄯括苦笑道:“我们鄯家哪算得上贵族,高昌九姓分别是焉耆龙氏、龟兹白氏、氐族强氏、鲜卑秃发氏、昭武史氏、大月安氏,和汉族的麴氏、张氏、阚氏。昭武史氏、大月安氏背后有突厥的支持,龙氏、白氏分别是焉耆、龟兹毕氏,其他五姓都是累代为官,当年高昌国王马儒想率众内附中原,导致族灭,从此无人敢挑战九族。”
杨崇眼神越发清澈,会意地说道:“你是在提醒我,这些人还会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