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甚么?贤弟何出此言?”
“大哥一番鸿鹄伟志,倘换个雄主听了,断要彻夜长谈的,说与小弟这燕雀听了,只有句苟富贵勿相忘,不是可惜——又是甚么?”
林锋自望着面前清池,口中喃喃低语痴如梦呓:“大哥,你可曾想过,倘此事不成,可是江湖人人唾骂、遗臭万年的结果……”
稍一顿又道:“便是事成,后人又要如何评说?”
岳重山冷笑两声长身立起:“后人?云霄派土崩瓦解之后,武林动荡江湖纷乱,这天下实在乱了太久,天下大势终要一统。”
“试问天下之人,哪个能从出世伊始,便能立在巅峰之上?哪怕帝王将相、各派掌门,皆是步步而行攀援而上。”
“贤弟,倘你助我,这乱世便不会再久,听雪山庄重出江湖之时,我岳重山自将傲立于天!哪怕身后血海茫茫,哪怕足下尸积如山!这便是为兄的志向所在。”
岳重山仰视万顷星河,凝望璀璨星辰,满面皆是桀骜神色:“至于后人——”
他自勾起一丝嘲讽笑意,又吹去指尖无形柳絮:“又怎会看到我的手段?士子只会歌功颂德;百姓也只会庸庸碌碌,任凭我的手段是光明正大,还是卑劣凶顽,他们决计不会看到,也决计不会生出半点念头。”
林锋闻言不觉间已面露愠色:“立志于民?只求一己之私,要以万民流离相换,如此大志我宁愿不立!”
岳重山大笑:“岁月沉淀,苍生不过瞬息光影,只为瞬息浮光魅影便要放弃整个天下?”
“这天下终是弱肉强食的天下,强者生弱者死……”
他正说着,忽见火眼飞鹏胡耀手中攥着一样物事疾步而来,瞧他面色颇是凝重,他快步走在岳重山面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旋即便见岳重山面色一沉,口中低低嘟囔了几句。
这才转向林锋笑道:“贤弟,今夜时辰不早,愚兄外面有些事务需得料理料理,待愚兄办事归来,你我兄弟把酒言欢!老胡,你送林少侠到百花别苑小住几日。”
胡耀伸手一摆:“林少侠,这边请。”
林锋自朝岳重山抱拳行礼:“小弟静候兄长便是。”言罢自随胡耀往车边而去。
他身在车内打坐,心内却百念交杂。
岳重山自以为作得隐秘,岂料却教林锋看了个干净。胡耀手中所持之物,正是黄开山当日所发的飞燕镖!
短短数月,江湖中隐迹三十年的飞燕镖竟接连两度现世,绿林大盗黄开山、师叔鬼燕镖苏谦,与这位听雪山庄的岳庄主,三个全无干系之人,皆教这样曾名震天下的暗器捆缚在一处。
兼适才林锋又凭过人耳力隐约听到“老爷子”、“麻烦”、“了断”之语,更教他满心疑虑。
胡耀口中的“老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此人要教岳重山出手了断的又是甚么?
至此林锋心内的疑惑已数不胜数,单凭他一人想要找寻真相,不过痴人说梦而已,当务之急依旧是恢复功力。
然则内功修习也需循序渐进而为,凡好高骛远、贪功冒进之流,能成大器者不啻凤毛麟角,倒是走火入魔之人屡见不鲜。
林锋此时内力十不存一,满心所虑皆是“重归一流”四字,纵他经验十足,也是千钧一发的险事。
正是:平心静意修行远,纵马走猿定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