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聂荣受忠勇伯爵位,自领旨谢恩,方欲起身,忽听黄门官又道:“有旨,着天保大元帅聂公麾下密字营统带林锋上前。”
林锋闻言一怔,方欲起身却教聂帅扯了衣角,口中低低道:“膝行上去,膝行上去。”
他忙将足尖向外一拱止住起势,自膝行上前,仿效聂帅道:“臣林锋恭请圣安。”
黄门官依旧代天对答:“圣躬安。圣上口谕:免林侯三跪九叩节仪。”
言罢自由怀中请出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林锋少年英雄,虽隐于山却知忠君匡国、除害于朝,有功社稷,今率豪杰从军身犯险地,忠勇可嘉,加从三品游击将军之职,于天保大元帅聂荣麾下效命,故兹尔敕,尔其钦哉,毋渝厥典。”
那黄门稍一顿,又朗声宣旨:“另,进林锋伯爵位,号武勇,着忠勇伯、武勇伯即刻入京面圣。密字营诸将皆晋武义郎,赐金花两朵、御酒三瓶、肉五斤、绸八匹。钦此!”
众人齐呼:“臣——谢恩。”
黄门官忙上前扶起聂帅、林锋:“二位侯爷快快请起,下官适才不过代天受礼,现下焉敢如此犯上?”
“二位侯爷皆已聆了圣谕,现下速速备马,随下官回京面圣去罢。”
聂帅道:“营中已备下水酒,还请天使饮上一杯,况一路舟车劳顿,今夜权在营中歇息一夜,明早我等快马加鞭,前去面圣便是了。”
小黄门左赐右推,耐不住满营将官相邀,只好勉强入席饮了几杯。待翌日一早,三人各乘快马一路往天风国永泰府而去。
现今中原兵戈四起烽火连天,狄戎国江山失尽、北理国社稷半倾,唯是天风国地处东南,未受兵灾,故天风国百姓皆道新帝乃福德之君。
此三国昔时虽互相擎肘水火难容,现今外地入侵,竟齐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天风新帝邀狄戎、北理二国天子同坐金銮,后人谓曰:三圣临朝。
却说聂帅、林锋并宣旨黄门官,带十骑星夜兼程入京述职,虽无大军耀武扬威,然三圣却也照例郊迎。
但见皇家仪仗在前,三尊御辇居中,皇子皇孙并文武百官步行随后,齐至永泰府西门泰宁驿,迎聂帅等入京。
三人、十骑尚在里许之外,此间已号炮齐响、鼓乐大作,八八畅音阁供奉引喉高歌。
吟唱声中三圣落辇上前,文武百官鹭行鹤步亦行亦趋,三人滚鞍落马伏于道旁:“臣恭请圣安。”
三圣上前搀扶聂、林二人:“圣躬安。卿家平身。”
北圣道:“聂老元帅舟马劳顿快快请起。”
紧接又对林锋道:“先帝在时,每与朕说起林卿家,未尝不大加赞赏,快快请起。”
他言语方毕,却见天风新君迎上前来:“林贤侯大恩,寡人铭记五内刻不敢忘,且受寡人一拜。”
这一番话直说得场中众人满面疑色,便是林锋也不明就里,眼见新君便要拜倒,当下忙跪伏道:“臣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如此礼遇,陛下折煞臣了。”
他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鼻尖几乎触及黄土,旋即便觉肘上微力传来,耳畔新君森然音声低微响起:“若非林贤侯杀了皇兄、气死先皇,啸云如何能高居此位?”
林锋心内蓦地一紧,昔年付啸风教他毒杀殿中,又去了首级扬长而去,这一晃一过了十年,想不到竟还有人记得此事。
正恍惚间,却觉有人轻扯甲胄,微一转目,原是聂帅:“圣上赐宴,还不快走?”
转目望时,已见三圣分上御辇,随周遭遮天龙凤旗幡浩荡而去。
待二人前后上马,周遭鼓乐又起,方听聂帅低语传来:“林统带,今番入宫赐宴,万万不得失了礼数,打起精神来。你上阵杀敌神采奕奕,现下怎就如此作态?”
他哪知道林锋心内思虑,只当林锋初次面圣心内惶恐,又自宽慰道:“你也无需惊惶,圣上赐饮三杯,自回后宫歇整,留些文武陪宴,届时管他如何奉承,只管吃喝便是。”
林锋满面茫然,胡乱应了一声,心内直与乱麻相似。倘付啸云全然不将父兄之死放在心上,缘何又能知晓当年乃由自己暗害了付啸风?倘将此事暗记于心,只怕早已遣人追杀,要替父兄报仇血恨。
当年自己孤家寡人,现今娇妻在怀儿女绕膝,岂可因此抛妻弃子,一时间心内竟也没了主张。
正自出神,却见已来在殿外。百官随三圣先后上席,圣上传旨停了得胜鼓,改换温细雅乐,预备开宴。
礼部尚书亮嗓高唱:“天子赐宴群臣,诸臣工谢恩——免跪拜礼。”
群臣起身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圣照例向聂帅、林锋各赐三杯,自起驾歇息,止留群臣陪饮。
此等宴席不同于亲友家人设宴嬉乐,有“守礼不悖”四字为要,无论举止进退,乃至揖让劝酒,处处讲究规矩分寸,言谈说笑也要处处“体仁德、沐皇恩”。究其根本,不过是“敷衍”二字,只需礼成便是。
百官皆轻咂酒、微尝菜,唯独聂帅是个老饕,对着满桌珍馐菜肴大快朵颐,一壶御酒饮尽了,又唤身侧太监再取。
只“再取酒来”四字功夫,手上却不曾闲下些儿,又撕条鸭腿塞在口中大嚼起来。
昔年北理故臣皆知这老元帅不拘礼数,纷纷上前敬酒,这个道“聂老连战连捷,功垂竹帛!”,那个说“聂帅百战百胜,图形紫光!”,尚有人言“老将军威风不减当年,当真是中原之福!”云云。
余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