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军议当日,赵禧姗姗来迟非有他故,乃因行使直奏专权,写本章误了时辰,顾才迟了许久。
却说这一本密折并非呈上三圣龙书案,反倒直落在付啸云手中,他取钥匙开了扣锁,将牛皮封匣开了,又将宫内伺候的苏拉太监尽数逐出,这才展开本章,细细阅览。
入目是一行极具风骨的蝇头小楷:“具疏右副都御史、奉诏监察闻风观察使臣赵禧上奏。”
“今战事将歇,聂某不日将提兵南进也,据我国将领所言,此役将涤荡夷乱、扫平兵事。臣素闻: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何况聂某北地之将?”
付啸云眉峰微皱,一手死捏着赵禧表章,一手贴在后腰,又阅去:“此将初挂帅时连战连捷、报奏如雪,而今与夷人撕来扯去胶着难进,断有二心……”
付帝心道:“赵禧这厮也当真愚笨,古来千年,何尝有过平生不败的将军?聂荣七旬老叟上马提枪,能复失地也是天大的喜事,怎地到了你口中,便就成了‘二心’?”
念毕再览后文:“聂某营中,早年北地将领虽多遭贬,命我国将佐为营官,然我国将佐令难出帐、兵不知将,实是有名无权,满营十万人马,而今有成‘聂家军’之忧也。”
放眼历朝天子,多爱能征善战的猛将,然‘某家军’三字,却有如洪水猛兽磨牙吮血,唯恐避之不及。
赵禧一篇表章于付啸风看来,本不过是些文臣嫉功妒业、无关痛痒之言,留中不发也可、任意批复也可,然见“聂家军”三字,心内不由一揪。
凡天子者贵极宇内、富有四海,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天子的天下,黎民是天子的黎民,满朝文武皆是天子家臣,万千军士尽数天子私兵,倘再有人募豢私兵,反心自然昭昭。
况聂帅驱夷虏、平战乱、收疆土、复王化,立下万世不出其右之功业,便其本心匡君护国、忠心耿耿,天子也未免生疑。此即为聂帅所言“功高震主”是也。
付啸云提御笔蘸朱砂,折后回书:“赵卿言之有理,倘鸟未尽而藏弓、兔未死而烹狗,此昏聩者所行,寡人不可为也。况这中所言皆属赵卿一念之辞,寡人尚需查证方可施行。钦此。”
他落笔想想,又唤奉御官前来:“待西南捷报来、忠勇伯奏凯还师,三圣郊迎十里。凡六旬以上年岁者,赐酒两瓶、肉一斤、钱一吊,与天下万民同庆。只传京师文武百官,无需廷寄地方。你那一搭子拟个旨意出来,交寡人过目。”
紧接又传后宫女官一道旨意:“传旨你主子娘娘,待聂帅回师,教她将大小将佐内眷一应代朕接见,便在寿贤宫设宴款待,只余赐赏一类教她随意由库内搬取。届时下懿旨传了入宫觐见。”
奉御官接旨而退,自归文墨室拟旨;女官亦归寿贤宫回报娘娘知晓不提。
却说林锋、程晋率五千军马上路,自在途中商讨退敌之策。
林锋道:“程将军,军事一道非我众人所擅,你虽为副却要定下诸般计策。”
程晋道:“请侯爷先恕末将僭越之罪,方敢大胆下令。”
林锋一笑:“你我当年劫粮时也不见你如此推脱,现下怎就如此言语?我只当你是自己弟兄,还请程将军放心下令。”
程晋只好道:“末将有个计策,也不知能否可行。”
“程将军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以地形而论,金鸡岭山高径险,镇南关居高临下,五千军士断不可排开军阵,倘分队而上,不啻以勺添油,是犯了兵家大忌的。”
“据末将看来,不若兵分两路,一路在外佯攻,一路摸入城中放火,再趁城中大乱斩落拴锁,自可夺关交令。”
林锋思忖一下:“金鸡岭山势极陡,便是轻功高如周兄也难下去,此计断难成功,还是另想一计罢。”
程晋又思索半晌:“还有一计,却要行险。”
“此一计需我等捆了侯爷,假意去投,待入关口立时发难,只管杀他个措手不及!”
林锋大喜:“此计可行,捆旁人时需打活扣,待入了城扯开绳结,立时便可厮杀。捆我时须用死结,否则只怕南夷不信。”
程晋也知林锋善能剑气伤人,故道:“便依侯爷,不过届时侯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林锋一笑:“我自十四岁下山历练,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便是沙场战阵也可毫发无伤走个来回,只要夷子不将火炮来打,何人能来伤我?程将军只管放心便是。”
二人拿定计策,快马加鞭催卒赶路,不一日来在金鸡岭镇南关左近。正歇整间,只见周辛走探归来:“此间距镇南关只余二十里,关外关上不曾见有守军。”
林锋、程晋两个自也摸不着头脑,只好依计而行,先将林锋密字营一众捆了,往镇南关徐徐而去。
待至关下,程晋上前唤门半晌不听响应,只好解开周辛捆绑,请他入城探个究竟。
周辛借轻功上关,放眼一望哪有半点人迹,偌大镇南关竟成了一座空关。
原是爪哇本就人丁稀少,连年征战男丁将尽,兼聂帅三年征战各有胜负,虽死伤不少,奈何夷子东添一营、西加几哨,连镇南关守军也教调在战场。
况镇南关与战线相距二百余里,夷子哪能料及聂帅如此布置,故将归乡之道拱手让人,致使万千儿郎皆陨殁关内,平白成就武帝一番事业。
《雍史·并肩王本纪》云:“初武帝一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