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尼老爷……他,他老人家,还,还说什么了?”殷戍哑着嗓子,磕磕巴巴地问道,“他,他都知道真相了吗……他,他想怎么办?”
老头子却低下头不再答话,而是盯着面前的一个小小陶罐若有所思。
“阔阔塔老爷,”过了好一会儿,公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您,您和胡尼老爷,为了库纳人的事情闹翻了?……”
“是的,”老头痛快淋漓地承认了,“闹翻了。这个胖子最终还是背弃了我们。”
殷戍和两个女人顿时大吃一惊——没想到蓬特人竟如此直接爽快!
“那,那又是因为什么呢?”他鼓起勇气问道,“是,是因为……我们吗?”
“你们?”阔阔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你们?你们想多了。”
“……”
眼见这个老头一会儿云山雾罩一会儿直接爽快却在核心问题上始终绕来绕去地说话,殷戍终于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了。
他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就在这里了,就坐在您的面前,没有武器,走投无路,”他大声说道,“您看,您要怎么处置我们呢?我记得当初在伊涅特庄园的时候,您可是答应过我们,要我们乘你的船一同北上……阔阔塔老爷,您当时说的话,还算数吗?”
老头子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我当初是答应过您,”他沉声说道,“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您和您的女伴反复向我们声称,您是底比斯的舍普特老爷家的管家,您是去法尤姆采购粮食的孟图老爷!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知道了您是维吉尔的儿子,您是一位要去三角洲上任的州长,您是一名贵族!”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老头子长叹一声,“您不知道,安虎殿下,我这一生同贵国打过交道的人不计其数,但我始终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卷入任何一丁点贵国朝廷的政治斗争中去,真的,一丁点都不会卷入!……但现在,我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危险就是您带来的!”
“我?我能给您带来什么危险呢?”殷戍一下子急了,“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又能对您怎么样呢?”
阔阔塔并不答话,而是拈着自己的胡子闭目沉思了好半天。
空气一下子变得极其尴尬,尴尬地甚至使得殷戍想一头扎进船舷外的海水、一了百了!
“虽然胡尼那个胖子背弃了我,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您还是不错的,”老头子突然然睁开了眼,“他并没有限制您的自由,更没有伤害您的性命!您所想要的一切,他都全力支持……而且,您现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殷戍和两个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是跟不上这老头跳跃的思路了。
“但是现在,胡尼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您,您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阔阔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他是不是曾经说过,您是他一生的朋友?他是不是亲自把他珍贵的圣甲虫护身符给了您?”
殷戍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又怎么样呢?”老头子越说越来劲儿,“您的家族和他的家族可是死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切誓言都变得和牛粪一般一钱不值!您承认吗?您必须承认……”
“……”
“阔阔塔老爷,那胡尼为什么背弃您呢?”公主突然插话道,“你们可是有着几十年的友谊!”
“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老头子一下子生气了,“在这样的场合下,一个婢女最好不要说话!”
那女人瘪了瘪嘴,只好沉默了。
殷戍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婢女!”阔阔塔胆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说明她“公主”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但愿那女人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实话和您说吧,安虎殿下,”老头子突然正色道,“您带着您的两位女伴到我这里来,其实让我十分为难……胡尼也许真的背弃了您,或许他不再想见到您,或许他并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同您之间的关系……但是,我要告诉您,你们对他来说真的是无足轻重的,尽管您向他展示过许多‘神迹’……”
“您知道吗?您刚刚带着女伴登上了我的船,就将我一下子抛入到了巨大的风险之中!怎么着,蓬特的生意人阔阔塔为什么要收留一个胡尼的敌人?蓬特的生意人阔阔塔到底想要干什么?蓬特的生意人阔阔塔是想要趟贵国朝局的浑水吗?一定有人这么想,一定的!”
“而且,请看看辛希布家族在贵国那熏人的气焰吧……也许我胆大包天,竟然收留了一个帝国的敌人!真的,你们有没有想过,”阔阔塔双目灼灼盯着殷戍,“你们迟早会成为帝国的敌人?您瞧呀,正是您,使得我一下子就卷入到了我最厌恶的、我极力想避开的、贵国没完没了的政治斗争中去了……但我只是个生意人,而且我一辈子只想做一个生意人!”
帝国的敌人!
殷戍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还因为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而失眠了很久很久。但是,一旦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严重程度可就不一样了!
“我们怎么可能是帝国的敌人?”他竭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阔阔塔老爷,您可是大错特错了。我是神圣的国王陛下信任和喜爱的人,我是他亲自任命的‘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