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仙子吩咐,牧歌在静室里坐下,看着曲阿点炉香。青烟飘起,阳光从四面悬挂的竹席里透进来,洒下金色条纹。素雅的茶几上摆着一盅、一剑、一书,曲阿退下后,一缕令人振奋的香氛偷偷掺杂在炉香中。
“仙子到了,为何不说话?”牧歌先声夺人。
“炉香该更旺一些,这样你的鼻子就不会通风报信。”一声笑噗嗤飘来,像少女般顽皮,声线却风情万种。这踪影飘忽的笑声,将少女的清纯唯美与女人的极致妩媚兼收并蓄,令人心旌摇荡。牧歌急忙蹙眉闭目,镇定心神。
“男人为何要克制自己的心性?喜欢多么美好,被万有引力拉向心上人,不是浪漫的事么?”仙子再次戳穿牧歌。
“我有喜欢的人,云嘉仙子说笑了。”牧歌点出云嘉的名字,扳回主动权。
“引力的魅力在于一颗太阳可以捕获九颗行星。如果一个武士不能吸引更多姑娘,是否应该在太阳面前自惭形秽呢?”云嘉仙子的声音荡漾着花瓣的香味。
牧歌思索了一下,突然发现云嘉仙子在投人所好,引他急忙咬破嘴唇,以痛觉刺激头脑清醒,肃然驳道:“仙子说错了。武士喜欢的姑娘才是太阳,我愿守护太阳的轨道,一生一世不偏离。我们离题了,请谈《飞升要诀》。”
“噫。”云嘉仙子掩唇惊叹,似乎动摇了一下。然后她幽幽叹道:“没想到你这种坏人竟如此诚实。”
“我是坏人?”牧歌反问。
“怀篡位之心以事主,是大逆;藏大逆之心而表忠,是大奸;行大奸之道而亡命,是大凶。你是大逆大奸大凶之人,所以你大胆求功,敢做亡命之事。我有说错吗?”云嘉仙子柔声戳穿。
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对牧歌来说无异于乌云惊雷,震得他全身过电,指尖发麻。他加入舰队前,接受了用心良苦的自我催眠,才能用一句“我要让舰队为自由民主而战”瞒过了忠诚考核——为了瞒天过海,就连他自己都险些忘却那些隐秘的野心、那些伟大的理念、那些终极的梦想。那是他不能见光的灵魂,可云嘉仙子竟然一语道破,仿佛仰慕已久。
“难道我的演技竟这样拙劣吗,连一个陌生的飞升者都能一眼看穿?还是说,具有防御功能的催眠暗示都已经渐渐消散了吗?”牧歌狐疑地看自己的手心,心底冰凉:“是否郑玄已经看穿我?战神殿会不会已经对我立案审查?我为何全然不知?”
“不要害怕,舰队并不知道你的理想,只有人家擅自走进了你的心灵。因为只有将你揣摩透,人家才放心将《飞升要诀》传授给你。记住,你只可以自己穿梭在两界之间,绝不可以将舰队引进古岳青丘。否则,你泄露天机之日,就是身败名裂之时。请体谅人家的难处,也请泰然处之——纵然看到你最坏的一面,也不妨碍人家对你的喜欢。”云嘉仙子陈清要害,再吩咐他:“请研读要诀,不懂就问,人家解答就是。”
这种被人用外科手术刀一样精确的言辞活活解剖的感觉,牧歌似曾相识,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可他一时想不起来。听到舰队并没有对自己起疑,他就放下心来,他见多了大风大浪,所以再也不会大惊小怪。他翻开《飞升要诀》,开始细细研读。
他不禁被这本天劫时代残存下来的绝世孤本攫住精神。他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参研要义,时而比划推演。因为这几天一直在思考“飞升”“回凡”的机理,所以他学得如饥似渴,进度突飞猛进。他提出的问题也深刻刁钻,令云嘉仙子称奇:
“古岳青丘源自‘神洲碎片’,而根据观测记录,‘天劫’发生之时,恰是一枚黑洞蒸发之日,是否代表‘神洲’即‘黑洞’?若神洲位于黑洞之内,又怎么可能pēn_shè到星河之中?”
“即使在黑洞中,‘两仪四象’的过程也从未停息过。‘一极生两仪’,一极曰阴,一极曰阳。‘两仪生四象’,即紧随而至的四种可能:一是阴阳湮灭,重归太极,二是阳仪被黑洞捕获,阴仪从黑洞逃出;三是阴仪被黑洞捕获,阳仪从黑洞逃出;四是阴阳双双被黑洞捕获。而金石血肉、光水风火,皆由阳仪所化,推知黑洞倾向于留阴纵阳,由此可见,黑洞终将蒸发,‘神洲’必将粉碎,这是神洲的宿命。”云嘉仙子娓娓道来。
牧歌继续研读孤本,幻境中的箴言再次回荡在脑海:“请您活下去,前往黑暗的深处,继承属于您的伟大!”
“箴言提到的‘黑暗深处’,可能不是指镜湖之底,而是黑洞中央?难道‘次元宝藏’竟藏在‘事件视界’之中?”牧歌带着问题去研究孤本,顿时耳目一新,有了崭新的理解。
他继续提出问题,他的疑惑都在问题中迎刃而解:“我在湖中看古岳青丘,只觉得大地如膜,苍生如画,飞禽走兽,皆为纸片。我亲身坠入古岳青丘,视之,则人虫兽不再为纸,画中人不再为画——因为古岳青丘是神洲碎片,而神洲是黑洞中的世界,恰如我在事件视界之外,视绒族如纸片,在事件视界之内,视绒族如生人。这是否代表,我能在古岳青丘中一窥黑洞之貌?”
根据晋升指南的记载,黑洞之中只有信息,而事件视界是全息画面的穹顶。全息画面是一种看上去非常立体的二维图像。如果人处在完全由信息组成的、全息画面的世界中,很可能把二维世界当成真实世界。只有当黑洞蒸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