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与皇兄鹣鲽情深,臣弟与众位同僚十分能够理解。但请皇嫂看在斓瓴上下百万臣民的份上,以斓瓴国社稷为重。臣弟登基后,必以先皇皇兄为楷模,做一代贤德明君!皇嫂功在社稷,仍以皇嫂之尊,辅助臣弟完成皇兄未完成的志愿!”川王顶着那张与祁詺承七分相似的脸,目光炯炯有神,言辞恭敬谦卑。
他说完后,朝靖辞雪深深一拜,整个身体几乎伏地。紧接着,群臣也如他般恭敬伏地,齐声高呼:“臣等恳请皇后娘娘以江山社稷为重,责令川王登基,福泽斓瓴!”
靖辞雪原本就白皙的脸一瞬间血色褪尽。
她忽然很能理解素珊对孟岩昔那股深沉的恨意,因为此时她对孟岩昔的恨完全不亚于素珊。
此时的孟岩昔与先前伏魔山上的孟岩昔相比,思索问题明显更全面细致,下手也更快了。在靖辞雪才意识到城外十万大军这个问题不久,他就已布局完毕,让川王拿着这个堂而皇之地逼她交出斓瓴政权。
能把一个素来只知吃喝玩乐不懂朝政的川王教到如此地步,那人的心计当真深不可测!
昭清殿里气氛压抑,众臣都不敢再出声,阖殿有如死寂一般。可他们伏地的动作却相当一致和坚持。在他们看来,皇后不交出政权,已惹得天怒人怨,不论出于何种思考,今时今日,也必须逼得皇后交出龙玺凤印。
亓官懿目含关切地看着靖辞雪的背影,群臣相逼,她若屈服,等同于坐实“妖后乱政”的罪名。
靖辞雪久久没有开口,张有风握紧手里的托盘,再次出声:“请皇后成全!”他这一说,川王倒是没吭声,只维持着跪伏的姿势,听到群臣的随声附和,他只把身体伏得更低,隐在暗处的唇角忍不住往上一掀。
孟岩昔说,此番上殿,一定要把姿态放得低,不仅能博得群臣的支持,更能反衬出靖后的专制无道。
哈哈,有理,果然有理。川王在心中忍不住大笑。
头顶上方终于飘来靖辞雪靖辞雪的声音,仿佛掠过天山的朔风,竟和祁詺承的口吻如出一辙。
她说:“众卿、这是逼宫么?”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亓官懿忽然发现,雪儿和阿承极像,是一路人。
“臣等不敢。”嘴上虽这么说,众臣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有几个胆小的臣子已经开始退缩。川王也吓了一跳,孟岩昔千算万算,倒是没算到靖辞雪会给他们按这么个罪名。
靖辞雪扫视了一圈,众臣的神情皆入眼底,最后,她清寒的目光落在了昭清殿中唯一一个仍能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人身上,还有那人手中端得平稳的托盘。
张有风说:“臣不敢有违圣德。恩师曾教导臣,在其位谋其事。臣虽非圣贤,但得国主知遇之恩,委臣以大任,出任左相。臣身负皇恩,深知国主与斓瓴臣民都对臣寄予厚望,对肩上重任,臣终日惶恐不敢有所懈怠。今日早朝,臣绝无任何不敬之心,只思及民众所思,虑及群臣所虑,是以效仿先贤,直言以谏。”
“张有风,本宫一直敬重你是个耿直忠正的贤臣,但本宫亦有本宫的考量。”望着张有风刚劲不屈的脸,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靖辞雪实则满心欢喜,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有此贤臣,是阿承和斓瓴国百姓的福气。
然而,她又道:“本宫还是那句话,不论发生何事,国主一日不归,本宫势必要代君监国。川王,你虽是国主亲弟,本宫皇叔,但论尊卑,本宫是君,你是臣。身为人臣,当奉行君的旨意。你可还记得本宫那日所说,若有觊觎皇位、结党营私者,不论其是皇亲国戚还是功臣名将,本宫都决计不会放过!本宫今日念你乃是心系斓瓴百姓,姑且不与你计较,罚你闭门思过!”
川王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孟岩昔跟他说的话被他全然抛之脑后,当即站了起来,目露凶色道:“你君不君的,凭什么罚本王?还是你自己私心作祟,想要做斓瓴国的女皇!”
“放肆!”靖辞雪拍案而起,相当不悦。
张有风等臣子听到川王这一番大不敬的话,也都怔住了。但深思过后,他们惊讶发觉,川王后半句话不论真假,都叫人心惊肉跳。
靖后是前靖相爱女,靖相数十年来掌控朝纲,尔后一夜间被国主血洗绞杀。她有这个动机。
上阳城一战,靖后自曝乃桑央谷弟子,抚琴破阵,功力非凡。她有这个能力。
如此,斓瓴国的政权就更加不能落在靖后手里!川王虽非大气,但偶尔还能显露贤良之风,更重要的一点,他是皇族嫡亲血脉!
思及此,众臣仿佛心有灵犀般,纷纷跪请皇后息怒,只道川王是心直口快,并非不敬,只是太过担心那些染上瘟疫危在旦夕的金陵城的百姓们。
众怒不可犯,若此时给川王定罪,那阿承不在,皇室有无人可继任皇位,恐怕反的就不止眼前的文武大臣而是整个斓瓴国了。
靖辞雪选择沉默。
而此时,张有风把手中托盘往前举了举,重新回到他们的初衷上。
托盘上的描龙绢帛“咻”的一下飞到靖辞雪手中。
诚然,满殿文官都被她的举动吓得不敢吭声,而那些武官自是感受到了那股迎面袭来的强劲内力,也心生惧意。但见皇后仔细地看着登基诏书,他们仍抱了一丝希望。
哪知,靖辞雪看完后,只说了句:“本宫不准!”扬在空中的描龙绢帛来不及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