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玺离开凤仪宫时,嘴角带着明显而深刻的自嘲。素珊就站在殿外石阶下,看他从面前经过,浓重的夜色都难掩饰他深紫背影所偷出来的沉默孤冷。
那晚,景玺去了雪姬那处。驻足门外,马立忠高呼“国主驾到”,里边顿时传来一阵嘈杂的慌乱。他负手而立,心想,若不是次次在雪儿那里碰壁,他几乎忘了雪姬的存在。
一个人因他人的存在而存在,雪姬无疑是凄凉的。而这份凄凉,正是他所赋予。
他举步入内,雪姬上前迎驾,几乎是喜极而泣。
屏退众人,他望着面前这张相似的容颜,有些晃神。雪儿?雪姬?有多少个夜晚,他将承欢身下的女子认作那人。自欺欺人,又甘之如饴。
可今晚,他是怎么了?意识清晰到他记得面前这个手法熟练地解开他龙袍的女子是名唤“单双双”的雪姬。
极度相似的脸,却怎么也重合不到一块去。
“国主?”伸向他腰带的手突然被握住,用力极猛,雪姬怯怯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景玺懊恼地蹙了蹙眉,雪姬更慌了,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就在这时,景玺一把将她扯进怀里,面色阴沉地吻上她的唇。
两唇两贴,他忽然顿住了。他想起刚刚在凤仪宫,他的唇不小心擦过靖辞雪的脸颊滑到耳际,那感觉仿佛在他心间激起一串火花。晃神间,他唇上一凉,是雪姬见他久久未有动作便主动伸出舌尖舔他。
景玺推开她,不置一词地回了常宁宫。
雪姬愣在原地,惶惶不安。隐约有些明白,眼泪直直落下。阴暗的角落里拐出一道人影,她眨着泪眼望向那人,朦朦胧胧,眼泪流得愈发凶猛。
“……国主,您不会一夜没睡吧?”常宁宫里,白宁见高高在上的国主单手扶额。捏着鼻梁。一脸疲色。
“唉,都怪简云枫!”顾青山横眉竖目的,将景玺失眠的原因一股脑地全归到简云枫身上。
“非也。非也。”白宁摇着折扇,一脸的高深莫测,冷不防被身后的赤雁重重踢了一脚,示意他今日国主心情不好。还是少说为妙。
顾青山有些恍然,与白宁对视了一眼。白宁微抖的双眉证实了他的心中的猜测。果然,普天之下也只有当今皇后能让他们英明神武的国主失神失态。
景玺实在没有心情与他们闲聊,眼色示意马立忠。
白宁接过马立忠递上的东西,一看。这不是那次在马赛上简云枫特地回马场寻找的挂饰么?顾青山也瞪大了眼,明显也认出了这个东西。
“这是简妃的东西,简云枫那里你们看着吧。朕乏了。都退下吧。”景玺起身去了内寝,摆摆手。连马立忠不让近身伺候。
白宁将东西收好,扫了眼顾青山,“越来越聪明了嘛。”
顾青山面色一僵,开玩笑,他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当什么兵马大元帅?于是高冷一哼,扬长而去。
“马总管。”白宁嬉笑着朝马立忠招了招手,马立忠来到他身边问他何事。白宁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你想不想替国主排忧解难呢?”
赤雁耳力好,毫不费力地听到他们的耳语,斜眼看去。
马立忠虽不知先前国主与皇后在煊王府是怎样的,但眼下明显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有问题。一般来说,像他这样深处皇宫几十年的人早已看透世事,深谙“不闻不问”的道理,可是白宁军师这一脸狐狸相不由得让他心生好奇。
遂问道:“白军师有法子?”
“有。”白宁诚恳地点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五个字——霸王硬上弓。”
听得赤雁险些栽倒。马立忠也被噎得脸色尴尬。
书房里堆积了不少折子,景玺没歇一会就起来去了书房。事实上,他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全是靖辞雪冷冷淡淡的侧脸,近在咫尺却恍若隔了天涯。马立忠恭敬地候在边上,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悄獗叽蛄烁鍪质疲随即进来一名婢女奉茶。
马立忠将茶盏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刚要退回远处,听到景玺问他:“白宁跟你说了什么?”问话时,他一直专注于奏折,手中御笔带过留下朱批,那淡淡的语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马立忠迟疑了下,照实直言。
提笔的手一顿,短短五个字像羽毛轻轻扫过他心头。景玺抿唇不语,继续批阅奏折,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当天下午,白宁等人就带来了好消息。简云枫终于不再固执,点头答应。白宁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还不如区区一串方胜结。
这消息勉强驱散了些凝结景玺脸上的冷漠。
白宁本就无心官位,对简云枫没有同行相轻,反而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从最初的交手开始,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将简云枫挖到王爷门下。
当简云枫看到那串妹妹向来不离身的方胜结时,他便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如今的他,没有了父母遗愿的重压,放下过往,他终于能按着自己的意愿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辅佐明君,一展抱负。
他与白宁,同样一见如故。当初因为身在不同的帐营,两人斗得厉害,现在化干戈为玉帛,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还有坚持和信念。
白宁素来没上没下惯了,即便景玺当了国主,他有所收敛之余,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闹腾。简云枫得了个不错的官职,他欢喜得很,当即提议设个小宴,庆祝一下,直感慨着他们的三人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