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秦柔曾经心思甚高自作主张,自她进宫那日,秦府就已表明态度。
斩断关系,无论以后荣光还是低谷,都和秦府无关。
现下生死存亡,毕竟生养恩情,秦云舒没有多想,转身就唤了管事。
“去叫花姨娘,嘱她穿白衣,速速过来。”
府门管事立即应是,忙不迭去办。
“大小姐,您随行前往,皇上驾崩,众臣料理后事繁忙,宫中不能再出乱子。”
秦云舒了然,秦柔的死,不能宣扬出去,至少现在不能。
思及此,她点头答应。
不稍片刻,花姨娘穿一身白色衣衫出来,毫无胭脂点缀,简单束发,也无发簪。
她知道皇上归去,全京城百姓都必须如此。
只是,为何叫她?疑惑不解,她频频看向秦云舒。
“上车,等入宫,你就明白。”
秦云舒没有多说,若她说了,这一路,花姨娘必定不得安生。
眼看大小姐上了宫车,又见孙公公立在旁侧,她有再多疑问也不敢出声,低头迅速上车。
随着尖细的一声起,马鞭落下,车轴滚动疾驰而去。
花姨娘瞅了秦云舒好几眼,发现她正闭目,怕是昨日没休息好。
所以,满肚子问题,一个都没问。
直到宫车停在最偏僻的宫门,这扇门通往冷宫,秦云舒一清二楚。
也只有这条道,最不引人注目。
进了皇宫走在宫道上,两旁树木枝繁叶茂,繁盛的过头,枝丫杂乱,蔽天盖日。
盛夏的天,竟丝感阴冷。
花姨娘越发肃穆,脚步跟着放轻,不敢多看,唯盯着秦云舒的背影,心里稍微安稳些。
直到,眼前的路她有几分熟悉,这不是之前去椒房殿的路吗?
又能见到柔儿了?
掐着日子算,离足月还有一个月,柔儿又要见她了?
可这个时间,帝后接连去世,椒房殿无主。
花姨娘心跳陡然一停,椒房殿院门近在眼前,她却不敢进去,越来越缓。
最终,她停下,呆呆的望着,仿似没了魂魄。
秦云舒见她神情,料想她大概猜出。
孙公公瞧她停下,想到太医说的时辰,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他再次出声,“你若快点,兴许……”
还未说完就见秦云舒摆手,明了她的意思,他也不再多说,径自往前走去。
这时候,秦云舒来到花姨娘身侧,扬手轻触她的后背。
“走吧,还能见她一眼。”
话已至此,含义不言而喻。
花姨娘的眼眶顷刻间红了,身子都在颤。
她没有猜错,柔儿出事了。
之前见到柔儿,还是前段日子的事,她在椒房殿呆了好几个时辰,柔儿和她说说笑笑。
因为要做母亲了,满目的柔和,不像从前那样倔强。
“柔儿……”
几乎哭咽着出来,却在进了院门快进屋前,所有的泪全部拭去,呜咽强行止住。
最终,她缠着手推门。
秦云舒站在她身后,门推开又关上,她没有进去。
离别的时光,短暂又刻骨铭心,该留给她们母女。
于是,她身形一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椒房殿厅门。
昨晚这个时候,她和众多闺秀被关在这里。
现在,寥寥寂静,殿门紧闭,庭院前的园子郁郁苍苍,偶有飞鸟啼鸣而过,蜜蜂嗡嗡徜徉花丛。
朝夕之间,人去楼空,里里外外宫女太监全都不见。
“大小姐。”
忽的,细细的一声夹杂隐忍的颤抖传来。
秦云舒转身瞧去,是花姨娘,她已经出来,秦柔已经没了?
“大小姐,柔儿有些话想和你说。”
话落,噗通一声跪下,眼眶通红,“虽然她和秦府没关系,求求你……”
断断续续,话不成话,就要朝着地面狠狠磕头。
秦云舒立刻阻住,“皇宫不能再出岔子,起来。”
声音一大,动静大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秦云舒径自走了进去,穿过外堂,挑起帘子入了内室。
空气中弥漫丝丝血味,床上躺着娇小的人,呼吸微弱的已经听不清楚。
迈过屏风,秦云舒渐渐走近,一眼就看到依偎在秦柔怀中的孩子。
早产儿,皮肤薄弱,经脉都能瞧见,此刻正闭着眼睛,安静的睡了。
倘若不是能听到呼吸声,她会以为这孩子……
“大姐。”
孱弱的声音,面色苍白,头发凌乱,颊边的屡屡被汗浸湿贴在脸上。
“嗯。”
毕竟快死的人,秦云舒出声了,但没有多余的话说。
“大姐,我错了。”
秦柔强忍眼泪,唇死死抿住。
以前在江南,她看着秦蝉穿丝绸衣裳,挂缀金耳环,吃的用的,都是她可望不可求的。
从那时,她就想摆脱命令,一味幻想飞的更高。
到了秦府,看到秦云舒,羡慕嫉妒,野心逐渐增长。
而现在,她好想活着,以前忽视的空气,此刻她觉的多么新鲜。
她很想陪着母亲,看着孩子日日长大。
权势再大,地位再高,有什么比得上家人?
可她选择错了,没有后悔路走。
眼泪就要漱漱而下,却被一方白帕子擦去。
“女子生养不能落泪,对眼睛不好。”
秦云舒轻轻说着,手上动作轻缓,眼神再次落在孩子脸上。
睫毛很长,因为睡着,看不出眼睛大不大。
“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