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学无术惯了,最开始弄了缉事处,也是胡闹,想要折腾一下那些看不起他的文官们。
没想到反而办成了几件事,被隆安帝逼着上进,到如今,缉事处的摊子铺的大了,他便觉得力不从心。
那些恶意构陷官员、屈打成招之类的事情,有些是处于隆安帝授意,有些却是因为手下多了,良莠不齐,他也控制不好。
锦丰郡王希望能培养一些有能力的,助他掌管缉事处。
方承嘉虽然不够很辣,处事也还有些稚嫩,本心却是清正,锦丰郡王需要这样的人,来让缉事处这把刀,有个鞘。
当然,同时也能落那些文官的脸面。
这些事情沈采苡都是知道的。
方承嘉与她见面或者通信时候,曾说过锦丰郡王拉拢他的事情,只是他暂且拿不定主意。
如今看来,方承嘉是做出了选择了。
沈采苡垂了眉目,唇边勾起苦涩笑容。
等沈文和回来,沈采苡揪着他的衣角,“哥哥,从今而后,子善从人人称慕,变得人人喊打,他……可受得了?”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沈文和黯然开口,他也不是不心痛的。
十多年同窗之谊,又是通家之好,方承嘉亲近沈家,沈家何尝不是把方承嘉当作自家子侄来看待。
如今断了,虽不像亲骨肉反目那般血淋淋,可也差不太多。
卑下者人人可欺,人人可辱,弱小便是罪。
沈采苡“嗯”了一声,他已经下了决定,如今除了祝他鹏程万里,别无它法。
“别担心了。”沈文和轻叹,“他这样做,其实也好。”
方承嘉在朝中,并无亲族任官。
自毁名声后,同年同窗座师,都恼恨他自甘堕落,与奸佞小人为伍,与他疏远了关系。
无亲族、无同年、无同窗,一切都得靠着皇帝,自然能得了皇帝最大的信任。
而方承嘉这般做,与沈家而言,也有一个好处沈家选择与他退婚,非但不会对沈采苡名声造成影响,反而会让读书人觉得,沈家为与方承嘉这等“佞臣”划清界限,不惜牺牲沈家女清名,乃是大义灭亲。
沈家不但不会损了名声,反而更能得些认同,沈采苡虽然背上了“退婚女”的名头,却也能得些同情。
而一旦方承嘉确定会掌管缉事处,那他就绝对不可能再尚庆安公主,皇帝不会允许有望夺嫡的六皇子亲姐,嫁与掌管缉事处暗探的方承嘉的。
帝王多疑,隆安帝肯定会害怕属于自己的暗探,被六皇子用来铺路。
“只有子善,没得半分好。”她喃喃一句,让沈文和也湿了眼眶。
“子善绝不是能做出恶事之人,却要担着恶名,为千夫所指,哥哥,你说,我们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怎么这么难?”
“即便是明面上断了关联,可在你我心里,子善依然是沈家的一份子,是我们的亲人。”沈文和声音沉沉,铿锵有力,“有事我们都不会不管的,放心便是。”
沈采苡用力点头,是的,只要他有需要的地方,他们都会竭尽全力去帮。
“子善。”沈采苡睡到半夜,忽然惊醒。
梦中,方承嘉被千夫所指,形容憔悴,清瘦无比,她在远处看着,想要上前,为他辩驳,她的人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不能动,不能言。
只眼睁睁看着他被哪些人逼上悬崖。
他转头,看到她时候,却缓缓露出笑容,一如往日明亮温煦。
“六妹妹,此生,我是不悔的。”
“莫要哭,你笑着才好看。”
沈采苡哭着醒来,泣不成声。
“姑娘,您可是身上难受?”值夜的丁香急忙进来,手抚向沈采苡额头。
文竹进来看了一眼,而后又出去,端了温水绞了帕子为沈采苡净面。
“无事。”沈采苡定了定神,“扶我去书房。”
“姑娘,您这样着实不宜再吹风。”丁香拒绝,沈采苡微怔片刻,“那就准备笔墨吧,写字用的。”
站在空出的书案前,沈采苡沉默片刻,落笔成诗,一气呵成。
“竹石
夜梦虎丘竹有感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上辈子落到那种地步,依然顽固地等着恶人得报应,子善,你也莫要放弃,总有一天,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虽然因为卧病后手腕乏力,字迹有些虚浮,然而其中坚韧、倔强与傲然意境,却冲破纸面,直击心灵。
诗作就,沈采苡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一般,屋里跌坐椅上,好半天,才吁出一口气。
“哥哥。”第二天沈文和来看她,沈采苡郑重取出画卷,“哥哥,帮我把它交给子善。”
沈文和展开看了一眼,眼睛猛地一亮,“好诗。”虽无华丽辞藻,却可激励人心。
沈采苡浅浅笑了笑,“昨夜偶然有感。”
沈文和颔首,“我定然会把它亲手交给子善。”顿了顿,沈文和说道:“妹妹给哥哥也誉写一份吧。”
方承嘉需要这份激励,他何尝不需要。
自己亲兄长要,沈采苡当然不会拒绝,当下又写了一张,递与沈文和。
目送沈文和离开,沈采苡让人联系了四皇子的属下,请他们把最近时日里的各种消息汇集成册,传给她,鲁嬷嬷不让她多劳累,不过一白天的时间,扣除休息用饭,也够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