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承认幕僚说的都对。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些,然而他心存侥幸,觉得事情不会坏到那种很地步,下意识不去想,如今被幕僚毫不留情说出来,六皇子浑身发冷。
他没有目睹自己母妃被生生灌下逼死的场面,但是庆安公主哭得晕厥过去,凄凄惨惨哭诉“母妃死得好惨”,甚至许久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是记得的。
也记得母妃死去后,那满面青紫、浑身僵硬的模样。
他呼吸一窒,恐惧淹没心灵,却还记得在幕僚面前保持冷静。
幕僚瞅着六皇子,见六皇子似乎有些心动了,急忙继续劝说他这辈子,恶事做进,已经是罪无可赦,其实他并不后悔。
然六皇子眼看就要输了,他怕是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他自己死,幕僚是不怕的,他自认自己已经享受够了,但是他还有孙儿人啊,活一辈子,最开始全都是为了自己,到如今,却希望子子孙孙好。
别人已经承诺,只要他劝动了六皇子,便会保下他孙儿,其实幕僚很希望对方也能留下自己的性命,但对方直接拒绝了,因为对方说,他恶事做尽,死是罪有应得。
幕僚知道,对方也不怕他不答应,更不怕他去告密。
对方想要捏死他,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们敢来找他,敢把事情告诉他,就是吃定了他,所以才毫无商量余地告诉他,他必须死,因为他罪有应得。
既然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死,他当然会选择为自己的孙子,留下一线生机,毕竟,他一死,他的家人没了他的护持,怕是立即就会被他的仇家撕成碎片。
心中思索着这些,幕僚努力劝着六皇子:“既然局面已经坏到了这种程度,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拼一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死,您何不放手一搏?”
六皇子知道,本来如今四皇子在民间声望,便几乎已近到了顶点,若等献俘过后,那就再无人能及。
便是隆安帝不喜他,但除非四皇子有重罪,否则便是隆安帝,也不好对四皇子如何。
六皇子挥手,让幕僚先退下。
幕僚不甘心,然他不敢劝的太过,免得引起六皇子怀疑,回到自己家中之后,幕僚面上才泛起一抹愁绪,他真切希望六皇子能够被说动。
家中老妻见幕僚神色不对,急忙关心探询,幕僚叹口气,实话不敢说,却也稍微露了些许的口风,只说给六皇子献策了,计策太过大胆,不知道六皇子会不会采纳。
老妻安慰他几句,幕僚有苦说不出,也不敢做其他动作,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二日,幕僚晨起在一家常去的老店用早膳,没吃几口,店内有泼皮捣乱,硬说店里吃食不干净,有虫子在内,拉着店家要赔偿,店家能在此开店这般久,也不是没有一点后台的那种,自然不会平白被讹诈。
双方起了冲突,店面乱了起来,幕僚虽然腹中依然饥饿,但他只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皱眉,便打算直接离开。
却有一个泼皮,被抛出来后,似乎撞的有些晕乎,把幕僚当作了店家的人,抄起凳子就朝着幕僚头上砸去:“狗东西,敢让人打小爷,小爷打死你。”
飞来横祸,幕僚一下子被打得晕倒在地,头上开了一个豁口,血流满地,那泼皮不依不饶,又狠狠砸了两下,口中叫着:“狗东西,有本事你起来,再和小爷横啊,装什么死”
“不不是装死,是真死了。”有泼皮觉得不妙,上前探了探幕僚的鼻息发现并无半点热气喷出,怔了一下之后,猛然叫道:“啊死人了死人了”
那些泼皮平日里只敢讹诈一下商户,欺侮一下路边摆摊的,收些钱渡日,却不敢杀人的,眼见真的死人了,害怕到极点,猛然间一哄而散。
那打死幕僚的泼皮眼中凶光一闪,面上却是与其他混混如出一辙的慌乱害怕,扔下手中凳子就往外跑。
店家见真的死人了,也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便急忙喊着让伙计抓人,免得这些人全跑了,他在衙门内说不清。
这边幕僚刚死,沈采苡便得到消息。
她让粱伯超联系了幕僚,对幕僚威逼利诱,把那般要命的事情告知幕僚,虽然知道幕僚绝不敢背叛,但却也不会大意,一直命暗卫盯着监视幕僚。
只是暗卫乃是在远处盯梢,那泼皮出手太过突然,暗卫也来不及救,只能在确认幕僚死亡之后,一人去追踪泼皮的行踪,一人赶快去回禀沈采苡。
沈采苡听完,目中明光微闪。
这幕僚,死得太巧了一些,或许可能是意外,但意外的可能性太小,十有**,是六皇子杀人灭口。
下属知道的太多,总会让上位者担心,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可这恰恰表明,六皇子已经把这幕僚的建议听了进去,并有极大可能,打算实施。
午门献俘就在这三两日间,留给六皇子的时间并不多,沈采苡命人死死盯着那些俘虏,看会不会有人私下接触那些俘虏。
一旦接触了,就会留下证据。
四皇子与沈采苡通信,看着信上沈采苡的分析,四皇子微微点头。
他的想法与沈采苡一样,六皇子定然是心动了,才会出手处置掉那个幕僚。
至于那打死幕僚的泼皮,四皇子也一直让暗卫跟着,却并不出手抓人,他与沈采苡在一起多年,又有两位先生悉心教导,如今却也知道,自己出手抓了人,再放给京兆府,难免会让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