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你怎能说出那等恶毒推论?”
灶房里,周朝英神情着急:“四叔、七叔虽说有些私心,可想着是周家。尽管你是大宗,可大宗就你这么一个独苗儿,算丁口,四叔、七叔家有七口男丁,没他们帮衬,这周家还能撑下去?”
周朝秀正大口吃着剩菜,只顾着招待人,席间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现在正放开肚皮吃。
他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吃不饱,吃的越多,那个所谓的一号记忆包解压的时间就越来越短,怀着某种期待,他很珍惜每一口吃的。
已将自己定义为妖人,又开窍了一回,这样的周朝秀,已不是周朝英认识的那个弟弟了,他自以为有把握的言论,得到的只是周朝秀的一个奇怪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笼中猴。
不由恼怒,口气也恶劣起来:“阿秀,这周家没了你这个大宗掌事儿人,还能有新的大宗,亡不了。可没了四叔、七叔两家,那就要亡。”
周朝秀停下筷子,放下碗,皱眉疑惑:“大哥,你要记清楚,现在我是大宗,卫里衙门认我,不认他们。你是我亲大哥,是他们堂侄儿,这关系怎么算都隔着两重,你怎么老向着四叔他们说话?”
“你摸着自己心窝子好好想想,如果是四叔或七叔家的某个弟弟过继到大宗,你说这场殡丧花费会落在谁头上?你觉得,就你那二十亩地还能保住?人家四叔、七叔可是亲兄弟,人家七口男丁又占着大宗名义,你我两口人丁,人家会怎么对我们?咱可就成田垄上的苜蓿草,长一茬儿被人掐一茬儿,永远没个尽头。”
周朝英粗黑的脸更黑了,反驳说:“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现在你是大宗,又不是他们。”
“是没到那一步,你说你跟着他们把我逼死,会不会到那一步?”
周朝秀又做恍然状:“哦……不会,你是我亲大哥,伯父的亲侄儿,年龄最壮,卫里勾军勾的也是你,你会成为新的大宗。可问题就在那儿,你一个人哪能压住四叔、七叔两家?再想想,你入继大宗,那二十亩军田还能保住?那个时候,四叔、七叔两家每年还乐意给你掏出十二石粮,和六钱银子?”
“你不跟我站一起也就算了,还帮四叔、七叔两家说话,我看你是昨晚儿猪油渣子吃多了!”
周朝秀毫不留情:“前几天我能卖地逼着他们拿银子、拿粮给我,今天我还敢拿卖地要挟他们改家法。就凭我是大宗,就凭卫里衙门认我,就凭他们不敢杀我。”
说罢,唆一口筷子,起身低着头走出灶房。
院子里,两个嫂子指挥着,堂弟、堂妹们还在收拾,只有两个婶子站在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话,只是脸色不好,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张氏迎上来想问什么,可见周朝英也跟着出来,又不好直问:“阿秀,如何了?”
“能压得住,他们想的都挺美。”
毫不在意自己哥哥会不会听到,周朝秀目光瞥一眼七八步外两个婶婶,继续说:“他们想要要的挺多,狮子大张口,想和我讨价还价,最不济也要拿走白事儿搭来的随礼。我若退让几步,他们还会逼我立下文契,要么约定不许我质卖军田,要么各家瓜分军田。”
张氏不由紧张,失去六十亩军田,她们两个人就可以等死了:“那你怎么想?”
“嫂子放心,我但凡活一天,这事儿就不会按着他们心思来。”
周朝秀说罢转身就朝堂屋走,周朝英回了张氏一个苦笑,也跟了进去。
堂屋里,四叔、七叔没心情动筷子,见周朝秀进来,又齐齐把目光移向跟进来的周朝英,周朝英一脸的愁苦。
重新落座,周朝秀轻咳两声:“既然四叔、七叔没胃口吃,那咱就继续说事儿。这家法已到了该变的时候,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国到了变法的时候不变,变的法不好,就得亡。这家也是一样的,看看人家张家湾的人户,家中变法变的好,跟上了朝廷漕运大政,看看现在一家家光收房租就能白赚几十两白银,这两三年的房租又能买一套宅院,家业兴旺惹人羡慕。”
“原来张家湾那些没变法,或家法变的不好的人户,都已不见了。他们的宅院、田地都变卖了,跟人做佣工勉强度日,娶不来媳妇,生一场病,就得破家,就会绝嗣。现在张家湾里的大户,家家都攒钱买宅院,宅院出租,产权都握在大宗手里,旁支儿就分个铺面给大宗当掌柜,大宗、旁支儿都活的体面,不遭罪。”
“话说回来,咱卫里军户也是一样的,咱老祖宗英明,立了个好家法,所以历代军余、旁支没有饿死的,历代大宗都活的体面。可现在卫里像周家这样体面的军户没几个了,所以我猜测良兄去锦衣卫,就是在拼一条新路。”
见四叔、七叔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周朝秀却是松一口气:“再说咱周家,不说过去的事儿,就说说我的变法。如果四叔、七叔答应,别的我不能保证,先能保证各家都能娶到儿媳妇。”
这下,两个还不到四十岁,却已很难挺直腰背的长辈扭头都看他,七叔有些不信,摇着头:“阿秀莫要诓人,大宗的债就那么多,三五年里你都难凑娶媳妇的钱,就别说给我家的孩儿娶媳妇的话了。”
周朝秀扭头去看四叔,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就说:“看来四叔还是有些盼头的,其他的话我不方便说。有一点可以说,托良兄遗泽,不仅我能去当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