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笑吟吟摸着下巴处一撮稀疏胡须:“可别这么说,能当上巡夜军就是了不得大出息。甭管是通州潞县,阿秀做的长久,这可真是能发家致富的。”
“是张家湾里的巡夜军。”
周朝秀洋溢着笑容,不喜欢他们归不喜欢,可不影响自己喜欢听他们说好听的话:“因张家湾里的案情,上面把原来的巡夜老军都给撤了,临时选了一批人补上。我这些人也就做三月,三月后会另选充一批新军来做。”
他目光先后落子四叔、七叔和大哥脸上,抿抿略干的唇,敛去笑容:“这也是我来寻大哥的本意,管我们这批巡夜新军的不是守备,是锦衣千户。撤去原来巡夜老军的,也应该是这锦衣千户的手笔。运气也好,一个叫许世平的锦衣卫旗官与良兄有交情,对我多有照顾。”
可没感受到许世平的照顾,也没感受到李纯文的照顾,周朝秀说着自己编织出来的背景,一本正经:“三月后,卫里要推我去京里参加考核。我这些巡夜新军都是今年各卫选出来的苗子,所以三月后张家湾会空缺五十个巡夜军。”
他目光落在周朝英脸上,周朝英身侧的赵氏远比周朝英本人激动,期待询问小心翼翼:“阿秀的意思是?”
“就这个意思,这样的肥差咱家里遇上了,就没轻易吐出去的道理。”
周朝秀脸上已无笑意:“许世平在张家湾也干不久,待不了几年就得走。这个人情能用要赶早,否侧错过了可就真错过去了。我估摸着,大哥现在去守备营下操,三月后当不了巡夜军,也能当个小旗。”
“小旗?”
周朝英惊讶,扣着自己腮帮子,咧嘴为难做笑:“阿秀说啥呢,我哪能做的了小旗?”
“那大哥想做还是不想做?”
周朝秀右手食指凌空点了点比划着:“大哥是军余,去守备营下操每月也就五斗口粮,只能自己吃饱。辛苦操练只吃饱肚皮,怎么算都是亏的。可若是小旗就不同,带着嫂子去张家湾下操,一月怎么也有一石、一石二斗的口粮,足以让大哥、大嫂吃饱肚子。嫂子做点别的营生,一月好说歹说也能攒下二三百文,这日子比土里刨食要好。”
“若许世平那里疏通关节,大哥当了张家湾的巡夜军,那日子可就滋润的没法细说了。”
说着,周朝秀看一眼自己大嫂,被她的喜悦感染,露出笑容:“运气好,大哥也能做个巡夜军里的小旗,管个三五人。”
四叔、七叔看看为难踌躇的周朝英,又看看自己失落、羡慕的儿子或侄儿,心里也是波澜鼓荡难以平息,七叔笑着说:“这顶好的事儿,就是不知那姓许的旗官能否稳保这事儿。若是稳妥的,那就值得一试。”
“巡夜军里的事儿是突然间变故的,谁也说不清今后是个什么变化。可保大哥一个小旗官,是稳的。”
周朝秀信誓坦坦,目光坦然看自己大哥:“地里刨食一刨就是一辈子,你得刨,你子孙也得刨,难遇着翻身的机会。世上干啥事都有翻身的机会,我没听过有人土里刨食能刨出富足的来,除非刨出前人的古董、金银来。”
“正伍旗军的差事儿,卫里军户五六千家,算上军余、舍人,光咱金吾左卫就有万八千的丁壮,谁都想做正伍旗军。可是呢,金吾左卫拢共也就那么千把人能做正伍旗军,余下的也就只能眼巴巴看看,心里想一想。”
“再说,按着律例,大哥这类军余做了小旗,那大哥以后退下去时,能保一个子弟、侄儿应选,选中就是正军,运气好再当个小旗不难。”
周朝英心动,不自信,疑问:“真有这种律例?”
“国朝律例一字一句谁敢诳言更易?这是太祖爷爷定下的,就是让为国效力的军余、舍人能有个盼头。”
周朝秀清楚他的顾虑,又笑着去看四叔、七叔:“大哥先去试试,试着不成,再回来种地也不迟。你是军余,你下操是给卫里管事官长面子,你不去,也是你的本分在,谁能怪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