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朝英似乎觉得挺可笑,仰头呵呵笑了笑,笑着的同时还摇头不已,看模样语气,似乎挺无奈又觉得是真可笑。
周朝秀目送周朝英出去,还听到了周朝英牵驴子的声音。
听到柴门搬动的摩擦声后,周朝秀才长出一口浊气,闭着眼睛坐到方椅上:“好端端的,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孩子没了,大嫂也没了,大哥也变了,嫂子也要寻死……这叫什么日子?”
“你哥说得对,你不该叫我嫂子,我就是卖给你们周家生儿育女的。卖了我的钱,爹娘拿着再给我兄弟买一个来给张家生儿育女。就跟牲口一样倒卖转手,你说你想活的像个人,我也想。”
张氏的声音沙哑:“你哥说的也不对,他知道你不愿杀我,你不点头,他也杀不了我。所以他才开口误导你,为的就是抓住你我的把柄。真按他说的那样要个孩子,以后你这一辈子,就会被他吃的死死的。”
她的话令周朝秀烦闷不已,搓搓脸起身,将桌上的笠盔扣在头上,系盔带时看着张氏:“你想活着像个人,就别一心寻死。等我比武赢了刘世坚活的有人样了,你也能活的有人样。你不想当生儿育女的牲口,那就别生,到你想生的时候生。”
床榻上的张氏回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眼睛眯着:“其实我不喜欢周朝良,他不懂得体贴人。他眼里,我就是他娶到周家生养孩子的。从冬月嫁到周家,到他死,前后有四个月,他从没问过我娘家人的事儿,也没问过我以往是怎么过日子的。”
“他是军户出身,我是武官世家出身,他怕我说武官世家的事儿,这是他比不了的。他这个人好强,喜欢拿长处去跟别人的短处比,又喜欢向人施恩,假仁假义。”
“若不是我兄岁数大了,家里缺成婚的钱,也不会把我委屈下嫁给一个锦衣旗官。”
“到现在孩子没了,内心里也无多少伤感,反倒有些解脱,往日就如一场噩梦。噩梦醒了再睡,下一场梦里就能回到爹娘身旁,好像昨天还在跟娘学习刺绣,或跟姨娘学做纺织,也跟其他武官家里的闺女一起在校场射箭、嬉戏打闹。”
“以后,阿秀就称呼我本名吧,可能阿秀还不知,我叫张嫣,小名叫做珠珠。可笑,你还是周家第一个知我小名的人。我爹叫做张重山,神武右卫世千户,如今是神武右卫的掌印佥事,算四品官。”
“呵呵,四品卫所掌印武官……小时候还以为爹爹是个马上将军,能征善战,可他骑不了烈马,穿不了重甲,连他心爱的掌心明珠也握不住,流落出去让人欺负。”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含糊的让周朝秀听不清,半眯的眼睛也迷离着,等眼皮合上压出两串泪珠来。
周朝秀不由屏息,小心翼翼上前,颤巍巍伸出食指搭在嫂子、张嫣的鼻孔下,察觉鼻孔出气均匀而有力,这才露出笑容。
喜欢她?与她生孩子?今后一起生活?
周朝秀单膝蹲在床榻前,望着张嫣熟睡后的恬静、苍白面容,心里头衡量计算着。
人家亲兄弟都能掩耳盗铃似得娶寡嫂,自家这又算的了什么?
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始终就没有欺负她,与她搭伙过日子,跟她生孩子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这是自己接触的第一个同龄、识字、有见识,长得好看如水一样的女人,自己要娶的媳妇也应该是这样。
他伸出手摸着自己胸膛,感受心跳,眉头皱着,心中自语而狐疑。
是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生出跟张嫣搭伙过日子的想法,可自己怎么就没有?
难道是自己成了妖人,已看不起张嫣这样的凡人?
既然看不起,为什么又不愿让大哥杀了她?
心中疑惑深厚,难以自解。
周朝秀为张嫣拉扯被角后,才拿起水葫芦和训练用刀,脚步轻轻走出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