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也连连点头:“这六年才一次武举,可惜阿良去的急,不然锦衣旗军入考,把握更大些。成了,妥妥的锦衣百户职,咱家里祖祖辈辈最高也就是个百户,哪里及的上锦衣百户来的风光?”
周朝英则插嘴:“良弟也说过,弘治十二年时他气力孱弱,连卫里这一关都没过,很是遗憾。现阿秀年十七,还不如当时十六岁的良弟壮实,我看呀这武举的事儿,也就想想行了,靠不住的。”
四叔瞪一眼周朝英,嫌他败坏自己兴致,念念不忘说:“武举中式,就能署职副千户,这可是从五品呀!就算闲着带奉,每月也有三石本色粮,不带一丁点儿折色。副千户从五品,这一年俸禄还是另算,这可是白来的百余石粮,也不知张千户家里怎么落魄到那个地步。”
考中武举,几乎意味着一个卫所家族四十年的温饱、富足生活有了保障,自是人人盼望。
周朝秀也想,自己识字不假可不会写,更不会写的好看、写的俊秀有所谓的筋骨;身体瘦弱,过了笔试这一关,第二天的武试就能把自己打下去。武举武举,只要笔试不是太差就能参加第二天的武试,武试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四叔的疑惑,周朝秀相关记忆涌现,不在意的细节也清晰浮现,稍稍想了想整理思绪,说:“应该是人情往来花费巨大,张家是世职千户,祖祖辈辈都是有官身的,需要打交道、应酬的场面太多,这钱大抵都费在这儿了。好像我记得良兄曾说过,说张家以千户加职卫镇抚,专司屯田事。神武右卫在真定那穷地方,好地不是真定民户占了就是在真定卫手里,破烂地全在神武右卫手里,这屯田仅能够自己用度,还哪能上缴正粮、余粮?屯田管事儿官向来凄苦,收不上正粮,朝廷就停他们的俸禄,这停来停去逼的他们没奈何,只能把屯军往死逼。”
“结果呢,说出来你们会不信,我记得良兄说神武右卫只剩下三百多丁壮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朝英恍然,他也有大致记忆:“阿秀说得对,神武右卫还没咱左九百户所人丁兴旺。”
话题又从武举变迁到神武右卫,四叔嘿嘿笑着:“谁让这神武卫心思太贪,搅合到万岁爷家事里去了?前卫拆了改成腾襄四卫,右卫流放真定去牧马。”
汉王朱高煦引发的骚乱被平息后,神武前卫被宣德皇帝拆散改编,右卫流放,最终形成上二十六卫亲军的最终格局。
当话题从神武卫转到今年雨水、收成预估时,被哒哒的马蹄声打断,马蹄声来的匆疾。
周朝秀扭头去看时,见矮墙外足有八名锦衣骑士勒马,木门被两名锦衣校尉推开,总旗刘宗甲领着两名小旗、两名校尉阔步而入,周朝秀赶紧上前迎上,拱手:“小的见过刘爷。”
原本跟在他后面的周朝英、四叔、七叔及五个匆匆集合站成一团的堂弟都停下脚,站在原地不敢抬头,小心翼翼,没有敢大口呼吸的。
“屋里说话。”
刘宗甲留下一句话进屋去了,周朝秀应一声,就跟在两名小旗身后入屋,两名锦衣校尉站在门两侧,一手叉腰一手握刀,如山一样立在那里,压的周朝英老少八个人不敢吱声、异动。
屋里,刘宗甲坐在椅子上沉眉打量周朝秀:“昨日你去了燃灯寺?所为何事?”
“回刘爷,小的去请燃灯寺的崇智法师,好明日出殡时,法师能来家里做场法事。”
“可见着了崇智和尚?”
“正好遇见法师,法师已应下了,明日一早就朝张家湾来。”
周朝秀小心翼翼回答着,心中发颤,以为自己透露了锦衣卫的机密,被刘宗甲察觉,这才来盘问对质。
不曾想,刘宗甲阴郁着面容:“你去燃灯寺的时候,大约晌午前后,旗官杨继先落水溺亡。也是在这张家湾,也是在那木桥上。他手下校尉、力士便衣跟随暗中护卫,可杨继先还是不明不白的坠水溺亡。我想知道,前日夜里杨继先来你家中,向你询问了什么。”
这是对锦衣卫的挑衅,周朝秀可以明显感知到刘宗甲及其身侧侍立的两名锦衣小旗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