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殿内实已充满紧张肃杀之气,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然而却只有樛太后、赵王、终军、安国少季、白忍、聂无心几人能够感受到。其余文武官员仍是沉侵在声色酒肉之中。
吕嘉谨慎入微,纵然已派靖侯扼守宫门,那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三千精兵的存在,更多是作为威慑,令试图在宴会上对付他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吕嘉也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就算白忍真的杀了吕嘉,宫外三千精兵也未必能攻入仁和殿。
不夸张地说,此刻所有恩怨成败都系于赵王手中的酒杯是否会落地。赵王若能当机立断,那么吕嘉必死无疑。
白忍和聂无心此刻已是箭在弦上,而赵王便是那拉弓之人,只待赵王手一松开,这两支利箭便势不可挡,直刺任何敌人心脏!
然而,赵王手中的酒杯,还是迟迟没有掉下去,他此刻脑中浮现出太多的画面在不停地交替,他心中对吕嘉有痛恨,有忌惮,又有感激,他僵硬迟缓地转过身,慢慢地朝自己的王位走过去,握着酒杯的手竟然开始微微发抖,可是竟管他的手在发抖,那酒杯却绝不会掉到地上,因为他似乎在害怕自己颤抖的手会将酒杯抖落一般,把那只酒杯攥得更紧了。
樛太后一直在盯着赵王的一举一动,确切地说,参与密谋的几人都在盯着赵王的一举一动。樛太后见赵王这般神情似乎有些失态,她深知赵王正处在犹豫不决中。赵王秉性善良,是一位仁德之君,可是却常常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这世上没有人比樛太后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樛太后见情势不妙,急忙上前扶住赵王道:“赵王,你喝醉了,让本宫扶着你吧?”她此话很有深意,事实上赵王能走到今日,很多时候都是靠樛太后扶着撑着。
樛太后用一只手扶着赵王,另外一只手握住赵王拿酒杯的手,欲从他手中取出酒杯。
赵王感觉到樛太后正从他手中取出酒杯,立即明白她的用意。
赵王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太后,他从母后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与愤怒,他知道母后的杀伐决断,从不会手软和退缩。可是他也知道,酒杯若到了母后手中,吕嘉必死无疑,一场血腥的杀戮也将随之到来。
赵王心中此刻渐渐被犹豫、不忍和恐惧占据,而吕嘉的狼子野心,种种恶行,却已被他抛之脑后,他不自觉地将那酒杯死死攥紧,不让樛太后抢了过去。
樛太后大惊,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她咬牙在赵王耳边轻声道:“兴儿,你在干什么!把酒杯给我!”
赵王的背是斜对着吕嘉和众位文武官员的,他轻声对樛太后道:“母后,可不可以终止计划!”
樛太后轻声道:“兴儿,你疯了?赶紧把酒杯给我!”
台下文武官员只见赵王和樛太后背朝众人站着,两个人的手都握着一只酒杯拉过来拉过去,不停的耳语,也不知是何缘由。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文武官员也没谁敢去问个究竟。吕嘉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心中暗觉不妙,疑心大起。
“母后!王兄!你们在做什么呢?”还是赵清漪打破了平静。
赵清漪也只是随便一问,可赵王和樛太后两人却像是受惊的鸟儿一般,吓了一跳,樛太后攥着酒杯的手顿时脱开,两人稍作镇定,转身面对众人,樛太后笑了笑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赵王他不胜酒力,差点没站稳,本宫扶他一扶,扶他一扶!”
赵王即刻道:“噢,对对对!寡人方才喝多了,险些摔倒,幸好母后扶住了寡人,孩儿多谢母后!”
吕嘉突然道:“我王不甚酒力,还是小心些,以免酒杯摔碎了,伤到我王,那可不好!”说话间,眼神中似有一道精光一直盯着赵王。
赵王被吕嘉这眼神盯得直发毛,道:“多谢吕相关心,寡人没事。”
吕嘉淡淡地道:“启禀我王、太后,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赵王和樛太后说话,径直便向殿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却听见樛太后愤怒的声音:“吕丞相,今日国宴乃是宴请大汉两位特使,你作为南越相国,需当约束言行,为百官做出表率。现在国宴尚未结束,你竟敢擅自离去,如此我行我素,公然藐视大汉使臣,你心中还有还有大汉天子?还有没有赵王和本宫?”
殿内气氛顿时极度紧张起来,文武官员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终军大怒,道:“吕丞相,枉我对你如此敬重,你竟然丝毫不把我与安特使放在眼里,藐视我大汉,当真不怕天威降临,大祸临头吗?
吕嘉冷冷地道:“老夫绝无藐视大汉之意,贵使不必危言耸听,老夫也不是吓大的!”
安国少季方才听吕嘉言道吕博南有三千精兵守在宫外,心中颇为忌惮。相较终军的胆大心细而言,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心胆俱细,他不像终军那样只求功成,不顾生死,他做事一向奉行功成身退之道,他友善地笑了笑道:“太后息怒,终特使息怒,今日赵王太后设宴款待我和终特使,本使已是荣幸之至,设宴的初衷也是为了促进汉越两国交流互鉴,如若因为一些误会便破坏了来之不易的汉越友好局面,相信这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吕丞相身为南越三朝元老,确是年迈体弱,加之日夜操劳,积劳成疾,所以饮酒后身体不适,我们应该多加理解体谅才是。只是吕丞相要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对我和终特使也未免轻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