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都灵月半云休,
印下城壕东江流,
夜影濯水潮溪递,
靖海平浪胜王侯。
月映初天,照耀下方汨汨护城河水,涓涓东去,支流参差,截截递进。
朗朗月华下,活流泉水开枝散叶中的一脉,悄悄汇入姜门靖浪府中溪泉,为这处战功彪赫,不尊王侯却更胜王侯的府邸,洇开淡淡绵月夜色。
莹月普照,照耀着夜色下那幕行道迟迟的峋秀身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中那位忍饥挨饿,丰勋兵卒,他心中之哀今人自然无从知晓,但此刻月下独“灼”的飞炼少爷,他心中之哀却是全府皆明。
自饱受战火摧残的正东居中移出,于东南居中用毕晚飧,期间更数度以银针试毒,更在其中一味三鲜烩真中闻出巴豆后,酒足饭饱的飞炼少爷将这笔账寄在反骨高悬的良辰美景身上后,终于步出长佑轩,来到靖浪府中至尊至贵,老祖宗麟太君的院落……
老吾老!
院落开阔数百丈,正中入口是一座匾额高悬的的牌楼,“老吾老”三字镶金描边,内中设一高一丈,宽三丈的山水秀丽屏风,阻隔内外景致。
月华初上,刻意摒退随行的飞炼少爷,来到金灿灿的三字下,步子微微一顿。
他马上就要见到这座靖浪府最具权威之人了,那原本是最疼他的老祖宗,但经过日间种种,百里传音、五通入命,他并没绝对把握,此刻那位素来秉公执正,博文约礼的老祖宗,待自己是否还一如往昔。
虽然当自己派人来靖浪府求救时,即刻得到了回应,但这并不表示老祖宗已经认同他的一切。
心思数度轮转,气息浮动,手臂微晃,单手提挑的那盏柳木八角灯笼左右颤摆,灯火明灭,颇为晃眼。
少年的思绪被明灭火影拉回,眉间肃愁顿时散去,嘴角重现那抹邪邪肆笑,步子再起,一跃跨过门槛,进入这靖浪府最高权力院墙。
“见过飞炼少爷。”
牌楼之下,门槛之后左右分立两张鲜嫩俏颜,见到烈非错进入,即刻俯身见礼。
烈非错微微点头,越过她们。
靖浪府是一座女儿国。
无论在什么地方,女人一旦多了,往往就没有什么秘密。
烈非错相信此刻的自己也没什么秘密了,这两名小婢一定听说九曲园前的事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五通入命。
一个淫神入命的男人!
对女儿国来说,还有比这更掀惊涛的么?
但即便如此,那两个小婢在言语礼数上依旧本分得体,只不过当烈非错越过她们之后,眼角余光瞥见她们倏变的眼神,才暴露出一丝惊恐与退缩。
再度跨槛步出牌楼,陡见老吾老内院灯火通明,将这偌大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左、中、右三座飞檐斗角,丹楹刻桷的气派大屋呈“门”字排列,中间一屋气派鼎盛,叠垒三层,仿佛仰天接云,两端蜿檐雕龙刻凤,又是张臂承天。
左右二屋气势稍歇,二层上下,雕梁画栋,锦天绣地,虽在此地只是耳配格局,但若放到他处,必定东宫正殿,尊荣无双。
三屋之间有廊庑连接,各处廊道立柱绿漆,寓意松柏长青,檐下红灯高挂,照尽红尘纷暗。
三屋堂前、廊上,数十道婢女身姿看似摩肩接踵,实则井然有序,见烈非错进入,个个颔首轻礼,得体大方。
礼态虽得体,但烈非错却从那一双双眼中洞察到早已预见的眼神。
没办法,那番对谢冰璃极尽羞辱的言语,在自己刻意摆布下送遍京城,人人得闻,单此一点,众女的眼神便在意料之中。
更何况九曲园末,竟还出了意料之外的五通祇降失控显迹的一幕。
如此一幕之后,此刻这些常年随老祖宗礼佛敬斋的小妮子们见到自己,没第一时间诵唱大悲咒,驱魔辟邪,色鬼退散,已经算她们顾念往日交情了。
“飞炼少爷请随奴婢来,老祖宗已等候多时了。”一名美貌小婢引了过来,领着烈非错进入正中三层
高主屋。
一入屋内,那满室灯火通明下的俏美娇婢,那于东北角落峥嵘端穆的皓石盆景,那落在西南一隅云烟袅袅的流萤飞烟晶石鼎,那傲立正东侧的华纱折屏,那挥毫西南文曲位的丹青水墨帷帐,各自峥嵘的诸般明亮……
却又都失去了光芒。
所有的光线似乎都被屋中正北吴州黄梨木榻上,那位鬓发如银的老母吸敛,光芒汇聚到她晶莹透亮的头簪,汇聚到她那身绫罗锦缎上一个个福字,汇聚到她双手玉珏翠镯,甚至汇聚到她两颊那淡淡法令皱褶。
除此之外,光芒还汇聚到一处。
那是她右手紧握的一根手杖,这根以深山老木雕琢而成的手杖,杖身盘龙蜿蜒,鳞爪迤逦,每一刀、每一斫无不栩栩如生,龙侧又有鸠形鹄面,振翅飞扬,笑傲昂藏。
大璟国承袭古朝沐风,但凡年至七十的老者,皆可得朝廷授予,杖端雕琢成斑鸠鸟形状的鸠杖。
传说鸠为不噎之鸟,刻鸠纹于杖头,可望老者食时防噎。
同时,大璟也有为功勋卓著的文武大臣赐予龙头杖的前例,寓意“上打昏君,下打奸佞”,起到劝解,告诫等震慑作用。
以靖浪府麟太君之高龄,领取鸠杖理所当然。
以靖浪府姜门之功勋卓著,碧血丹心,大有资格得先皇授予那“上打昏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