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妇人,带着一个憨傻的儿子和一个女儿,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要卖身投靠。之前住在姑姑寺后街的时候,她要忙碌灶上,要烧水洗衣,要清洁打扫,什么活儿都要她做,她从来都不觉得累。
她做惯了,忙的过来,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到了这侯府,眼前一切都不同了,她全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厨房上有十来人,不需要她;打扫清洁有粗使丫鬟婆子,也不用她;就是洗衣也有专门的人,一样不用她……
吴妈妈只觉得自己手脚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老太太见她如此,笑着打趣,而后道:“你啊,就什么也别做……也陪我这老太婆享享福,只管有空陪我来说说话就是了。”
吴妈妈只好整日地留在恩乐堂里,无所事事地在老太太跟前待着。
如今,连穿衣打扮,端茶倒水的活,她都不会做了。
吴妈妈曾想过,干脆求个恩典,让老太太将他们母子三人放出府算了,但碧橙却不同意:“放出去,就算老太太不仅不要我们赎身银子,而且还送个十几二十两给我们,但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怎么生活?”
“就指望十几二十两银子吗?”
“不还是一样要到人家中做工!”
“弟弟那傻样子,谁家会啃要!”
“眼下,在南顺侯府,我们一家是与主人家一路过来的,自然处处与别的下人不一样!我弟弟就是连力气活都不做,府上也绝对不会少了他吃喝!”
“而我,无论是跟着小姐也好,还是跟着侯爷也好,做了贴身大丫鬟,也能穿金戴银!娘您就只管陪着老太太说话,也有无数人求着您!”
“若是娘您不想白吃饭,就学啊!学学这侯府的规矩,学学这侯府的行事!就像我,就像白桃和白果,不知道一天天多努力!”
“这人都要往上奔,没听说到了上头觉得不适应要回去过苦日子的!”
碧橙一番话,打消了吴妈妈出府的想法。
她如今谨言慎行,处处留意,就是应了女儿一个字:“学”。
“你啊。”韩母知道吴妈妈的顾虑,笑了一下,就同吴妈妈解释起来:“别看小丫头们不能干什么,就是传个话跑个腿儿的,但小丫头们从小养在府里教着,稍大点儿就能得用,又知根知底,又忠心,又懂府里头的各种规矩,用起来不就放心顺手了?”
“真正的大家门户,就从没有现买人现就用上的。”韩母笑道:“不信你去人市上问问,那五六岁七八岁的小丫头,买回来用不上的,几本就是同十几岁的大丫头一个价……”
“原来如此。”吴妈妈语露感激,道:“多谢老太太您教奴婢。不然,奴婢又不好意思去问旁人,只怕给您丢脸,只能回去瞎琢磨,还不一定能琢磨出来。”
“我们是什么情分。”韩母笑道:“不教你,我难道还能信那些我都叫不上名儿的外来人。”
“恩,就这么决定了,吴妈,回头你就去人市,找几个有名的牙婆,买些小丫头小小子回来……这是进府之后我让你去办的头一个差事……”
“我同你说,这里头也是有点儿学问的……”
韩母怎么也不能信任内务府上派来的人。她就想着,将知根知底的吴妈妈给教出来。当然了,正如吴妈妈说的,她也怕若是吴妈妈什么都不懂不会的,让人瞧了笑话。
另外,她总需要有人陪她说话。
一番话说完,也走了不少路,韩母觉得有些累,就让人放了锦凳,支开桌椅,就在园子里休息。
天气真的很好。
韩母眯着眼抬头看了一会儿碧蓝如洗的天空,问吴妈妈道:“侯爷又到那果子山去了,是不是?”
吴妈妈迟疑。
“丽娘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你也想要瞒我这个老婆子。”韩母微微一笑,摇头道:“为什么要瞒了我这个老婆子呢?我又不会因此而如何如何地伤心。”
“我养了个好儿子,他为韩家一府几百条人命伸了冤报了仇,我怎么也对得起族中和他父亲了,怎么会不高兴。”韩母缓缓地道:“我的儿子长情,这是好事儿,是优点,我也很该高兴,是不是?”
“侯爷总会想明白的。”吴妈妈宽慰道:“那人才去了没多久,过阵子,待侯爷觉得自己尽的心意差不多了,心思也就淡了。”
“总不能一直挂念着,让人家走的也不安稳是不是?”
“侯爷迟早会明白这个理儿。”
韩母缓缓点头,觉得吴妈妈说的很对。
“从前他是心中只有他花妹妹……为了他花妹妹,没少跟我闹别扭。这才多久,遇到了另外一个,这心思不就变了?我也不用管他。只待春暖花开,选秀的风过去了,他出门走动,总能再遇上几个闺秀……”
韩母摆摆手,让其他人都站的更远一些,低声问道:“吴妈,是不是有一天,武阳侯府的两位小姐来过?侯爷陪着了?”
那一次,是韩清元特意吩咐了人,不让韩母知道花袭人和任少容到府上来的消息。他当时说了,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能让韩母见到人。
韩清元想要瞒了韩母,但韩母怎么也是这府上的老太太,又不是真的被关起来一步不让出门的,偶然间,还是听到了一点儿消息。
没法子,谁让南顺侯府住进人之后,就摆出了闭门谢客的架势,连乔迁宴席也不摆,这么多天,只接待了武阳侯府的两位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