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秀闻言崩溃了,转过头捂着脸闷声大哭。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看到这样的沈世康,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了,沈世康以往即使生病也就是躺个一两天就缓过来了,顾水秀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沈世康,他那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似的。
相对董成虎和顾水秀的悲伤,沈世康就要淡定得多了。
“皇上,娘娘不用替我感到难过。咳咳……我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高寿了,即使走,也走得没有遗憾,如今沈家也上了正轨,大齐蒸蒸日上,我相信在皇上和太子的统治下,大齐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今日皇上能来,乃是臣的荣幸,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皇上听臣几句话。”
董成虎握着沈世康的手,强忍着悲痛,沙哑地说道:“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朕听着。”
沈世康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道:“皇上,仁政虽好,但不能一味的宽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凡是有因才有果,在国家面前,皇上需再刚硬一些,以大局为重。
另外,裴家的事情臣心里门儿清,皇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今裴家也不成气候了,皇上能不能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保裴家大房一条血脉?”
在沈世康看来,裴家大房这样下去,迟早没落到断子绝孙的地步,即使没有这么严重,也好不到哪里去。
董成虎倒没在这件事情上为难,痛快地点头应下,“先生说的朕都答应,只要裴家大房不再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朕保证他们能长长久久坐在定国公这个位置上。”
沈世康松了一口气,轻笑道:“皇上不必这么说,若是他们没本事,皇上大可以收回定国公的封号,只要他们活着就行。此其一,其二……”
沈世康交代了许多话,说得口干舌燥,顾水秀缓过来,特地给他喂了一些水。
就连沈子平过来探望沈世康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沈子平见自家老爹都这般模样了还操这么多心,心下难受,干脆出去外面透气。
顾水秀跟着出来,红肿着眼睛问道:“沈大哥,先生这病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些太医净会挑好话说,没一个老实的!”
沈子平见顾水秀有动火的苗头,赶紧替太医辩解道:“娘娘,太医们也是尽力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太医都快成了太傅府的常客了,太子还费尽心思地招揽民间杏林高手,甚至连白族的人也去请了,可是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人力不可及,就算再厉害的大夫,也无法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既然皇后娘娘问了,那臣也不隐瞒,我爹他……他也就这几日光景了,我猜他之前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是因为想等着皇上和娘娘回来,您也看到了,我爹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呢!”
沈子平说着说着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今沈子平是真心伤心了。
顾水秀闻言,再次呜呜哭了起来,沈世康于她而言既是良师也是益友,更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是他们一家子的启蒙先生,在她心里,沈世康的地位不比顾明德轻。
外面的两人哭得难受,更加不敢进屋。
董成虎在屋里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顾水秀看到他脸上挂着的泪水,更是酸楚。
董成虎朝顾水秀招招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先生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进去好好听着,先生若是有求于你,答应便是。”
顾水秀赶紧收住眼泪,重重地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进屋。
也不知道沈世康跟她说了什么,等顾水秀出来的时候跟董成虎一样,泪水涟涟。
梁氏听到帝后驾到的消息匆匆赶来,见院子里的人哭得这么凄惨,心里一咯噔,以为是沈世康不好了,苍白着脸给帝后请安,赶紧进屋瞧看,尔后才舒了一口气出来。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梁氏才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赶紧去宽慰顾水秀,“皇后娘娘末要悲伤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我们尽力了,如今只希望爹能不要再遭罪了。”
梁氏每每过来听到沈世康痛苦的呻吟就坐不住,难受得要命,那种感觉,还不如让沈世康安乐死算了,也省得他这么折磨,这不是梁氏无情,而是武将世家出来的真性情,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她只希望沈世康可以少受些罪,但她只是儿媳妇,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顾水秀被梁氏劝了一通,心情好受了一些,看过沈世康的情况,她才意识到顾明德和赵氏也不年轻了,若是不趁着他们还健在多多孝敬他们,以后真的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梁姐姐,我没事,就是一时难以接受,先生于我们亦师亦父,看他这样,我们真的……”顾水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伤悲了。
因着沈世康的身体状况,一群人心事重重,即使久别重逢,也没有一点儿欣喜的感觉。
从太傅府离开,顾水秀又去了一趟永安伯府,大家都知道沈世康的情况,看顾水秀和董成虎的状况不对,皆是叹息不已。
三天后的深夜,沈世康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消息传进宫中,帝后悲戚大哭,董成虎当即下旨,要将沈世康以帝师之礼风光大葬。
圣旨是在早朝的时候颁布的,一时间朝野震动,虽然知道皇上看中沈世康,却没想到竟然看重到这个地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