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此番特意请来入宫,为除夕年宴唱戏助兴的名伶戏班才堪堪跨入殿中的那一瞬间,
我便直觉的感觉到,这其中,有些许的不对劲,然而,却始终是说不出来,也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何处,不甚对劲……
然而,于台戏唱到一半,伴随着铿铿锵锵的鼓乐声,以一种振奋人心的节奏响起,无数带着恶鬼面具,身着玄铁盔甲的武旦伶人,手提花枪,整齐肃然,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步态,一列列地整齐走至戏台中央台前位置之时,
我方才恍然惊觉,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位于那右列最末位置处,穿着打扮似乎与其他的武旦伶人都可谓并无二致的那一伶人,
此刻,即便是那面上恶鬼面具已然一丝不漏地掩去了其中的真正相貌,然而,当其立于人前的那一刻,那一瞬间,却还是分明让人感觉到其绝然的不同……
与其他的武旦伶人那实则黯淡无光,麻木漠然,然而却强装作英姿飒爽,无惧无畏的慷慨就义眼神不同,此人掩在那一可怖恶鬼面具下的,分明就是凌厉到极致的一双眼眸!
恍若带有实质,恍若能够穿透悠远距离,恍若能够穿透重重阻隔,恍若能够破开风,破开雾霭,破开摇曳烛火,只锋锐如刀般,直直地,便往你胸腔心脏处而来……
一瞬间,就仿佛望见了那遥远千仞峰峦之上,盘旋于天际的雪鹰,恍若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凌厉,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与森寒,
只冷冷的,锋锐至极地,于那飘雪苍穹天际之上,骤然张开巨大羽翼,如刀,如刃,带着骇人森寒的凌厉锋芒,毫无一丝情绪地,凛然望向于你……
不对!
此人有问题!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警示,却见那恶鬼面具下的一双厉眸此刻竟陡然一眯,寒凉锋锐的冰冷厉芒于其中倏地一闪,
便见那人竟蓦地将那手中无甚重量,轻飘飘的雕木花枪往下猛然一掷,而后骤然足尖点地,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于那一众四散奔逃、出声尖叫的伶人上空,利落至极地瞬间翻身而过,
紧接着,不过一个旋身间,便见其已从腰间抽出一把清皎软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径直朝着那高台之上,端坐于帝椅龙座之上的萧祁面门处,急急疾刺而来……
刺客!
此人竟是刺客!
殿中的甲盔宫侍可谓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那高台之上的萧祁,此刻一双凌厉精致的凤眸不禁陡然一眯,而后蓦地广袖一挥,便见那原本静置于楠木桌上的一釉色通透无暇的白瓷杯盏,此刻竟蓦地腾空而起,也直直的朝着那人而去……
“叮”,随着清脆的一声铮鸣响起,
只见原本釉色细腻紧致的白瓷杯盏此刻骤然应声而碎,恍若天际飘落的无暇雪花,四散散落坠地;而那原本恍若势不可挡般,径直朝此而来的清皎软剑,此刻也不由得随着此势暂缓了刹那,而哪剑尖方向也不禁微偏了寸许。
但此等变化,此番不过存在了刹那工夫,随即不过转瞬,便见持剑那人此刻已然眸尾森寒一厉,瞬间调整了其势头,而后,继续,径直而来……
萧祁似是也未曾想到此番行刺之人的功夫竟如此了得,其内力竟似与自己不相上下,因而也不由得微挑起眉,瞬间肃了神色,仿佛甚是感兴趣般,抬眼认真朝那持剑之人望去。
一切实则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殿中的众人此番不过眨了几眼的工夫罢了,便见那原本还在戏台之上的刺客,此时竟已然手持利剑,旋身踏空至萧祁面前之处来……
我倒是从不曾知晓萧祁的功夫竟这般好,记忆中的少年仿佛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高贵清华的模样,倒似是从未见过其竟这般亲自与人动过手,
于是乎,此番于那刺客持剑刺来之时,与殿中或是惊慌忙乱,或是四散奔逃的众人不同,我倒是可谓端坐于自己座位之上纹丝不动,甚至于饶有兴味地于一旁懒懒托腮,可谓颇为津津有味地望着眼前景象……
当然,此番我倒也不是全然不顾及那萧祁安危,只不过从方才萧祁掷杯拦剑的那一手,便已然能分明看出其修为不低,内力深厚,因而想来倒也自是不需我担忧……
不过是一番小小的思虑过后,
此时此刻,眼前的那二人可谓已然于那殿中高台之上,来来回回地过了十数招,
而且望其模样,此人倒可谓绝对称得上是业界之中段位极高的刺客杀手,其武功内力竟与那萧祁不分伯仲,
此番眼见着十数招过去了,竟也不见其有丝毫的落败迹象,却也不知这雇主究竟是花了多少黄金,才能请来这么一个武功高深的刺客前来刺杀天陵当朝皇帝!
位于殿下的江昭临,此番不过于最初的刹那间怔愣过后,此时此刻,可谓也已然反应过来,随即一把夺过身侧御林军的腰际佩刀,一脚踏于面前小几之上,借力翻身直往高台之上而来,也就此加入那二人如火如荼的战局。
于其之后,分布于殿中各处的御林军,此刻也不由得纷纷反应过来,随即迅速地分为三拨,其中一拨人手稳住现场局面,稳定此刻正四散奔走的众人,
一拨人手则恍若铁桶般,水泄不通地团团围住整个端阳宫正殿,以阻隔到时候刺客溃败后所需退走的后路,
而另外一拨人手,则于此刻瞬间抽出其腰际佩刀来,也就此加入高台之上围剿刺客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