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要见我?”蔡卞面带疑惑。
“还有国相大人也邀请,请使者前去。”
林恭原本打算随行保护蔡卞,被蔡卞婉拒了。说到底,自己与梁太后之间不为人知的交易,还是不让旁人知道较好。
他心中无奈,本来他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开西夏,前脚踏出驿站,后脚被小太监追上。
蔡卞跟在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身后,向远处的明月湖上遥望。
湖心的小小亭台之中,梁太后那风姿绰约的倩影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而雪白的长裙使其看上去无比圣洁。蔡卞心中泛起古怪之感,这女人真是妖精!竟然同时诠释了天使和魔鬼。
靠在一旁柱子上的梁乙埋转过身来,蔡卞刚刚踏入他就感觉到了,他对蔡卞没有好感,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明月湖水波荡漾,蔡卞只觉浑身清爽舒适。湖边的茶花更是生机盎然,闻着淡淡的清香,蔡卞微微点头,此处倒也是个福地。
“蔡公子来了,请坐!”梁太后招呼蔡卞道。
“娘娘客气了。见过国相大人。”看了眼一旁的梁乙埋,蔡卞也朝他行礼。
“今日召你前来,只因事关你大宋的安危,令你回去给赵顼带话。”梁乙埋摆出一张臭脸。
蔡卞眼中含笑,面不改色道:“国相大人有何指教?”
梁太后知道梁乙埋对蔡卞有很深的成见,急忙圆场道:“还是让哀家来说吧,说来也是无妄之灾。”梁太后徐徐道来,其中西夏的过失被她一语带过,反倒是将大辽描述成贪婪暴戾的凶残之邦。
“所以说,大宋想保住西北的贸易,必须拒绝与大辽的五年贸易要求,和我们一同商讨赔偿之事。”梁乙埋哼哼道。
蔡卞笑道:“国相大人好算计啊,你与大辽的国事,又何必牵扯到我大宋?”
“你岂不闻,是那耶律洪基开口索要赔偿?”梁乙埋皱眉不止。
蔡卞摇头道:“非也非也,张孝杰要的是代替你西夏,与我大宋贸易。于你西夏,有害无益。于我大宋,有何损害?”
梁乙埋动怒道:“你不怕养虎为患,令大辽愈加强盛?到时又怎么有你我二国立足之地?”
“我大宋不惧他大辽,难道国相大人怕了吗?”蔡卞斜眼看他。
梁乙埋语气一顿,这话他可不知如何接。
承认自己怂,没面子。不承认,只会惹怒大辽,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梁太后轻笑道:“我西夏骑兵不逊色于他大辽铁骑,自然是不惧的。只是此事是我西夏理亏,总该有个交代吧?”
“娘娘要我大宋如何做?分担赔偿?还是与大辽撕破脸皮,即日开战?”蔡卞不想理会梁氏兄妹的烂摊子。如果要他私人为其办事,他说不定会看在恩情上考虑一下,涉及到风雨飘摇中的大宋,他只有不理会了。
见蔡卞的态度坚决,梁太后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无情呢。”
蔡卞知晓她的意思,传功之情他始终是感激于心的,他平静道:“我的个人恩怨不该和国家混为一谈。”
梁乙埋看着蔡卞脸上严肃的神情,轻哼一声。
梁太后也摇头道:“哀家不信,你真有能耐分清个人与国家?”
“很难吗?”蔡卞昂首笑道。
文人其实多少有些士大夫精神,可以说是读书人的自我陶醉吧。
“若是你全家都给大宋皇帝杀了,你还会效忠他吗?”梁乙埋面色阴沉道。
蔡卞闻言神色剧变,爹娘慈祥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稍后是哥哥蔡京的俊朗笑容,再者是胸怀天下的宋神宗。
梁乙埋这个假设果然刺激了蔡卞,也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逆反的种子。
定了定神,蔡卞答道:“在下不是愚忠之人,我只对贤君效忠。”
言下之意,还是私人感情犹重于国家安危。
梁太后笑道:“哀家还真以为你会铁石心肠,能抛弃家仇,先报国恨呢。”
若是忠孝难以两全,蔡卞自然会选择孝道,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抛却个人仇怨。
“也就是说,你私人的恩情不能同国家利益混为一谈,但你的私人仇怨却可以。只要仇怨够大,叛宋投夏你也做的出来?”梁太后轻笑道。
蔡卞深吸口气,摇头道:“我只说我不效忠愚昧的君王,不代表我抛却我的国家。私人恩怨私下了结,国家大事自然以国家为重。叛国之事,在下万万做不出来。”
叛国?梁氏兄妹不以为意。
“那你会怎么做?”梁乙埋冷笑道。
是忍下仇怨,还是弑帝自立?
梁太后皱起柳叶般的眉毛,这个选择正是他们兄妹当初面临的抉择。若是当年他们兄妹忍下仇怨,不做出篡位之举,现今如何万人之上,执掌国柄?
“家仇血偿,自当查明奸臣贼党,一并治罪。”蔡卞深吸口气,“至于陛下?天降之罪!”
上天降罪?
梁氏兄妹交换了下眼神,当初梁氏的丈夫西夏毅宗李谅祚和北宋作战受伤,众御医面对着血染全身的李谅祚束手无策,最终李谅祚不治而亡,年仅21岁。
乾道元年,7岁的太子李秉常登基。梁氏升格为皇太后,代替儿子摄政,成为西夏王朝的执掌人。
当日面对丈夫的尸体,她只说了句“天降之罪!”。作为逍遥派的第一代弟子,她真的束手无策吗?
与其说大宋害死了李谅祚,不如说梁太后亲手将尚有一线生机的李谅祚推入了坟墓,并且合上了棺木,断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