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张震山的人皮,给我。”那萨满老头又重复了一遍。
我伸手,抓住肩膀上背包的袋子,这才是明白了刚才的种种,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究竟是?”我讶异的看着那萨满老头。
“那张人皮上的东西,就是当年我给你大伯的。”那萨满老头面无表情的说。
我摇头,大伯告诉我的故事里,给他人皮的,分明是个骑着黑驴的道士。
“我就是那道士,当时在你们中原土地云游,为了避免惹人注目,刻意打扮成那样罢了。”那萨满老头说。
我还是不太相信,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萨满老头应该没骗我。
把某种东西请上大伯的后背,让他成为塔山的山君,代价是改变命理,克死身边的亲人。
这种可怕渗人的手段,哪里像是道术?道家讲究无为,是不会这样强行逆天改命的,以人皮为媒介施法,反倒确实像是萨满的巫术。
可我还是有些不确定,又和那萨满老头逐条对上了当年那起事件的诸多细节,这才彻底相信了那萨满老头。
“那我想请问您,这地宫里,所有的壁画,全都是您一个人,这么多年居住在这里画的?”我看着那萨满老头。
那萨满老头眨了眨眼睛,说是。
我不解,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这里的大殿,四面的墙上,那大到夸张的四幅壁画,真的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那萨满老头摇了摇头,说画画,不一定非要用笔。
“那用什么?”我问。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无比嘈杂的声音,就是进这间大殿之前,听到的那种“嗡嗡”声。
然后,我眼看着,一群个头大的夸张的飞虫飞了过来,盘旋在那萨满老头的身边。
“如你所见。”萨满老头说。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群飞虫,它们的个头都该有两个拳头大小,通体淡白绿色,口器和尾端的刺,皆是又细又长,背部上有黑色的斑纹,上面有眼鼻嘴,好似人的五官。
这怪模怪样的人面虫,看的我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可突然又想到,这人面虫,就是山海经的《大荒北经》中记载的食魂螫蜂。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句,有昆焉,曰螫蜂,背有人面,以尸灵为食,溺有五采。”
按照山海经的记载,螫蜂就是吃死人灵魂的怪虫,还能分泌出五彩颜色的蜂溺,按这萨满老头说的,墙上的壁画,就是这些螫蜂画的?
“那您又是何方神圣?”我忍不住问。
萨满老头依旧是摇头,说:“一个养蜂人罢了。”
我却是不信,他的身份有这么简单。
我们村从59年开始的灾难起始,就完全是拜他所赐,而且他一个远在西北边疆地区的萨满巫师,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地处中原内地的塔山,还在这深山老林的地下,隐居了四十多年?
更何况,让我们村即将大祸临头的那妖仙,所谓三眼五尾的女人,就被绘在他所居住的地宫墙壁上。
我依稀感觉到,这个萨满老头,可能就是一切的祸首,就算不是,也是知情者。
这时,我虽然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了装着大伯人皮的竹筒,却迟迟的没有递给那萨满老头。
萨满老头看出了我的犹疑,面无表情的说:“以我的手段,若是想诳你手里这东西,不需骗取,杀了你强夺就行了。”
听了这话,我的身体顿时是一个激灵。
他说的没错,以他的手段,从我和小神枪他们踏入地宫的那一刻,没跟他打上照面,就一直被他捏在手心里。
他若是想诳我手里的东西,直接杀了我就行了,没必要特意把我弄到这里和他见面。
而且,他之前的那些手段,控制着墙壁生长,封死困住人,驱动壁画的人像攻击人,究竟都是怎么做到的,我也很好奇。
我这才是把竹筒递给了他,想着乖乖同他合作,马上还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东西。
那萨满老头接过竹筒的时候,很随意的瞥了我一眼,可我却是再次打了个寒颤。
这个萨满老头,气场太强了,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举手投足,说话的语气,都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帝王气魄。
“你大伯临死前后悔了吗?”那萨满老头问。
我苦笑,说我大伯自从背负上这东西,一直到临死前,大概一直都在后悔。
“哦,那也是合乎情理。”萨满老头面无表情的说。
然后那萨满老头就拿着竹筒,向着大殿右边的一间耳室走了过去,全然不顾站在原地的我。
我感觉这萨满老头的脾气过于古怪,可我还是有很多疑问,想从他口中问出来。
我小跑着跟上了他,问:“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什么问题?”
“比如,我大伯所背负着的,也就是这人皮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神。”那萨满老头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萨满老头说话确实言简意赅,可有的话,不解释清楚,说了也他妈的也等于没说。
“详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我要先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那萨满老头问。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不相信。
即便是这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很多,无法用我一向唯物的世界观所解释的事件,精怪鬼煞仙家道法邪法,我全都亲眼见过。
可我唯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