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嘴里问着,但心里,已经大概能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来时,他就已经看见了,看见了留在原地等待制裁的肇事者。
今天,是大燕使团进京的日子……
派去迎接使团的是萧正卿,圣驾到,他和跪了一片的百姓一样,跪在马队的旁边。
谢康时道:“回禀陛下,是大燕使团的马队不小心惊了,正好撞上了……”
他没说完,但是已经足够让人听懂了。使团今天入京,皇帝派了使臣去城门迎接,据传回来的消息,本来是应该近晚上才能到,可能是脚程估计有误,现在就到了。
而顾吏在京城等任命状,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客栈里,空闲的时候,逛一逛未来落脚的地方没什么不对。
拖家带口,在盐口市遇到了已经入京的使团,马队惊了,直接一家团灭,五杀x2,还有两个残血。
皇帝看着顾吏横陈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想起了什么,背脊顿时有点儿发凉。
当初在马车上,顾吏跟他发过什么誓来着?
‘如有欺瞒,横死街头’
横死,街头?
现在……这算是……报应吗?
这时,一个穿衙役服的衙役匆忙从西南方向跑过来,远远的见着谢康时,过来发现皇帝和贵妃也在这儿,直接跪下行过礼,禀报道:“陛下,娘娘,刚刚送去医馆的两个人……没有救回来,已经没了。”
皇帝远远的看了萧正卿一眼,对方起身走过来,他冷着声音问,“怎么回事?惊马正常,怎么会一个马队都惊了?”
萧正卿答:“回禀陛下,确实只惊了一匹马,可是那马惊了之后安抚不下来,横冲直撞,蹄子乱踢,旁边的马被踢痛了,也惊了,那时顾老爷刚好和家人结伴而行,没能避得开,所以……”
这时,大燕马队里面为首一个人出列,迎着皇帝走过来,行了一个燕礼后,十分歉意的说,“大燕使臣卫知行,见过皇帝陛下。”
“对于这次意外,我们深表歉意和遗憾。”
谢康时接话道:“卫大人,你可知,地上躺的,是我国和熹贵妃之父,大秦未来的肱股之臣。”
卫知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
事发到现在,他这才知道撞死的是谁!
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平民百姓,没想到撞死了不该撞死的人!
也不是说平民百姓就能随便撞死了,他们也是无心之失,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致力于解决事情。
因为撞死的是大秦的子民,现在去追究到底是燕方马的问题,还是秦方的行人胡乱穿行,他们只能认下来,双方协商,苦主提什么条件,他们都统统接住,统统满足,唯有这样,才能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减到最小。
可是撞死的竟然是顾霜霜的娘家人!
先不说五年征战,顾霜霜和大燕士兵之间的战友情,光是现在她和熹贵妃的名头,谁敢给她找不自在?
撞死了人家的爹,那就不是找不自在这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完全就是在找死!
在卫知行震惊的这点儿功夫,顾霜霜从皇帝怀里抬起头来,“不错,正是家父。”
这张脸的画像,卫知行看过,在秦燕联军中,顾霜霜的名头是很响的,画像自然也有,苦主的家属就在眼前,卫知行在一瞬之间丧失了言语能力。
不是他不想说,是说不出来啊!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请贵妃娘娘原谅?
一家十二口啊!能原谅你才是撞鬼了!
不是故意的又能怎样?不是故意的就能撞死人家亲爹了?大婚晚爱:名门贵女不好欺
她这不是难过,是遗憾。
遗憾此生不知父爱为何物。
明明有一个爹,却还不如没有,天下人都是一样四肢一脑,为什么偏偏她的爹就这么狠心?为什么偏偏她的爹要这么对自己的女儿?权利荣华就那么重要?
顾吏但凡对她有一点疼爱,她的人生就只有爱情带来的苦涩,没有亲情带来的折磨,起码会过得比现在轻松一半。
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不,答案早已经有了,只是她没有指着顾吏的鼻子质问问责的机会了。
顾霜霜把头埋在碗里,用力的用筷子把馄饨糊糊往最里面刨,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有什么滋味。
吃着吃着,鼻子愈发的酸,嘴巴再也合不拢。
理智让她留住最后一点尊严,吃完馄饨就走,可是面部表情就是不受控制,明明想要把闭嘴咀嚼,可是嘴角总是忍不住的往下撇,将自己的嘴扯成覆舟形。
忍不住,眼泪瞬间就砸进了汤里,嘴里还有没有咽下去的馄饨,可是嘴巴再也闭不拢,喉咙里面开始有呜咽声,渐渐的,转变成大声的哭泣。
她抓着筷子,若无旁人的大哭出声。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张姚氏和张曼兰,顾霜霜突然就哭成这副模样,张姚氏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张曼兰。
张曼兰往顾霜霜所在角落里看了一眼,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张姚氏懂起了,擦了擦手上的水,解下围裙,默默的离开了。
她和顾霜霜其实是同一种人,骨子里面刻着高傲,和执着,最不愿意将脆弱展露与人前,她将张姚氏送出门口,就准备关门。
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但人流量也不小,顾霜霜就这样在店里大哭,惹了不少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