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向来是非分明。”杨坚打断他,“当日皇兄遇害,先生痛心,说皇权相争,太上皇即便深恨父皇,也不该拿子侄出气。恩怨皆有其主,不可牵累旁人。如今易地而处,我固然深恨高家,却与伽罗何干?”/p
韩擒虎哑口无言。/p
他看着杨坚,想说天家威仪与旁人不同,却又觉难以辩驳。/p
半晌,他才站起身,道:“殿下命微臣打探独孤善的消息,想必也是为私了?微臣跟随殿下多年,知道殿下心意已决,绝难更改。却也须劝谏殿下,为无足轻重的人伤了父子和气、兄妹亲情,不值当。”/p
杨坚颔,“多谢先生提醒。”/p
这般油盐不进,韩擒虎也无法可施,唉声叹气的退了出去。/p
伽罗在赶往昭文殿的路上,碰见了韩擒虎。/p
老先生唉声叹气,见到她时又显出愠色。伽罗不明所以,冲他行了礼,继续前行。/p
猓杨坚倒很快接见。她几乎是跑进书房,行礼未毕,已开口道:“殿下,韩大人已然归来,可有我父亲的消息?”/p
杨坚面朝书架,“嗯”了一声。/p
伽罗满心期待,上前两步,疾声道:“他如今还好吗?在哪里?”/p
“身体无妨,不过——”杨坚回身搁下书卷,并未隐瞒,“他在石羊城,单独关押。”/p
伽罗脸色微变。/p
石羊城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北上议和的途中多次听人提起,那是西梁关押太上皇和被掳朝臣的地方,离西梁都城甚近,防卫严密。/p
父亲被单独关押,其中缘故,再明白不过。/p
纵然曾设想过这般结果,待真的听到,伽罗还是难以接受。途中西胡人的拼死劫杀犹在脑海,西梁和西胡步步紧逼,可见其重视。当日杨坚为逼她吐露实情,曾用钢针威胁,萧琮那样凶狠粗暴的人,手段必定狠辣千百倍。/p
父亲向来儒雅温和,岂能承受重刑?/p
越想越是害怕,伽罗看向杨坚,声音微微颤抖,“殿下,能救他出来吗?”/p
杨坚沉默。/p
伽罗明白他的意思,未再多言。父亲被捉必定是为了长命锁,萧琮那般重视,防守岂会松懈?从西梁的严防死守下救人,谈何容易?更何况独孤家与杨坚父子有旧怨,平白无故的,杨坚当然不可能出手相助。/p
可父亲身在危境,难道能放任不管吗?/p
先前还心存侥幸,期盼他只是在战事中走失,而今看来,丹州城破时,西梁人就已捉走了他。这期间,他受过多少苦,往后还会遭何等刑罚?/p
伽罗难以想象。/p
她默然站立,双拳藏在袖中,越握越紧。/p
半晌,伽罗缓缓行礼,开口道:“如果我去西梁,会不会换回父亲?也许会。我不怕去西梁,就算会在萧琮手里吃苦,却不至于丢了性命。可萧琮对父亲真的会下杀手。殿下——”她仰起脸,缓声道:“你放我出去,好不好?”/p
“你去也无济于事。”杨坚回身,伸手扶她。/p
伽罗却不肯放弃,“殿下信守诺言,我也一样,关乎长命锁的任何事,我都会设法告知殿下。父亲身在敌手,生死未卜,我总该尝试。”她紧紧揪住杨坚的衣袖,眼泪突如其来的掉落,“殿下派人救我脱困,我着实感激。可父亲既已落入西梁手中,如今孤立无援,殿下放我走,好不好?”/p
“这世上,我只有父亲了。”/p
泪如断线珍珠,她虽未哭出声音,眸中却全是泪水,藏着深深的担忧。/p
以及无助。/p
心仿佛被狠狠蹂.躏,揪做一团,杨坚将手按在她肩头。/p
“但是,去了也无济于事。”杨坚重复,“萧琮手段狠辣,绝非善类。寻不到你时,令尊还有价值,不会遇险。倘若寻到了,令尊便成弃子。届时你父女二人皆在他手中,互为软肋,更方便萧琮行事。倘若令尊得知,他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你自涉险境。”/p
伽罗咬唇,垂眸不语。/p
道理其实都懂,想要接受,却绝非易事。/p
她揪着杨坚的衣襟,态度依旧固执。/p
雨不知是何时下起,刷刷的落在屋檐蕉叶,又急又密。/p
屋中光线昏暗下去,风从半敞的窗户中吹入,夹杂雨丝,带着凉意。两人离窗户不远,雨丝斜落,偶尔飘在伽罗肩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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