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霞红色的披风蒙了薄纱,被廊道里的灯笼光芒晕染,曼妙之极。
李昺只觉得那背影美极了,有些失神,脚步缓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他见惯了宇文兰珠的名贵衣裳饰,对于伽罗这身装束,大致有数。即便是宇文兰珠这位跟公主们相交甚好的相府明珠,也甚少有如此精致的披风,那么杨坚待她,恐怕不是寻常礼遇。
李昺心思翻滚,最末入内,放下珠帘后,站在宇文基身后。
“……宇文护劳苦,确实该多散心。”是杨坚的声音。
“为百姓谋福祉,为太上皇分忧,都是老臣分内的事。”宇文述也不脸红。
杨坚端肃如旧,抬目看到李昺,遂道:“这回户部账目的事,还是这位姚……”他顿了下,只作想不起李昺的名字,“压了三四年的账目,他能在两月理清,真是难得的人才。户部这位姚神算的名声,连本宫都有所耳闻。”
提起这茬,宇文述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得强笑客气。
杨坚话锋一转,“难得宇文护有兴致带家眷来看灯,本宫不打搅。”
宇文护做贼心虚似的稍稍闪避目光,旋即拱手,瞧着杨坚往外走的背影,“恭送殿下。”
待杨坚离去,那张精明带笑的脸霎时沉了下来。杨坚最末那句,显然是怀疑他将努乞带到了蓬莱春,这正和他的心意。只是李昺在户部的事……
他狠狠地瞪了李昺一眼,半句话也没说,冷着脸坐回椅中。
李昺去户部的事是宇文述亲自安排,原意是怕宇文坚照顾不到户部时,由这位女儿亲眼相中的女婿在里面周旋,能省些事。谁知李昺连脚跟都没站多稳,竟给他捅了个不小篓子?
户部的账目纷繁冗杂,陈年旧事颇多,每年又有新事情,积攒了不少旧账。
当时宇文坚在户部钱粮上做手脚,多凭这些烂账,才能遮掩踪迹。
这回裴蕴奉命查办户部亏空的案子,妄想理清户部账目,却是蛛网一般,难以下手。宇文坚自信天衣无缝,父子又忙着应付杨坚在鸿胪寺的手段,听李昺说他接手了梳理账目的事,想着是自家人,故未太留心。
谁知就是这位自家人,竟用了两月的时间,将这四年户部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结果递到御案前,令不少懂门道的官员十分震惊——凭一己之力,理清数年账目,实在是件难比登天的事情!李昺却做得干净利落,每笔账目标注得清清楚楚,存疑处也都列出来,比在户部待了十几年的人还要老道。
这份本事令人侧目,李昺也着凭他的本事实露了回脸,叫许多人看到他的才能。
却气坏了宇文述。
比起鸿胪寺的事,户部那边的罪名他还能包得住,只是忙中添乱,着实气人。他从隋太祖杨忠那里得知结果,回去后叫来李昺一问,那位供认不讳,还一脸茫然,说他是怕耽误了公务给人落下话柄,反丢了宇文护的脸,才会使劲浑身解数,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宇文述气得倒仰,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李昺才进宇文家没多久,对宇文坚在户部的手脚丝毫不知情,闹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全怪李昺。
只是心里终究存了疙瘩,今日杨坚故意提起,更是气闷。
几堵墙外的雅间,杨坚临窗而坐,倒颇悠闲。
李昺故意露脸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在意,方才提起,不过是顺手给宇文述添堵。
朱雀街上游人熙攘,蓬莱春里也聚集了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客满为患。暗中安排的人寻机过来禀话,详细描述了他们搜寻努乞、宇文家极力阻拦的事,他心中更是肯定了猜测。
“继续让他们全力搜捕。”杨坚嘱咐战青,“但苏威那边的人,绝不可调动。”
“可是殿下……”战青还是有点悬心,“倘若宇文述真将努乞带来这里,待会花车一来,人群混乱,怕是真就捉不到人了。”
“努乞还没出洞,宇文述没这本事。”杨坚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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