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过后，大家分别坐在陵前的石羊石马上面，痴痴地想心事。/p
唯独于谨一人默默地在享用祭品。他连喝了五六杯，突然喊道：“喝酒！”/p
先独孤信动了，他悄然走向祭台，闷闷不乐地喝了几杯。他感到不大自在，又冲着宇文神举和赵贵喊话：“喂！你们若是要上吊自杀，也该喝足了酒！”/p
那两人复又怏怏地走过来，似乎不是来喝酒，而是被推向刑场。/p
大家又喝了数杯闷酒，至于菜依然没人去动，什么鹿脯、辣子鸡、黄河鲤鱼、熊掌，都滚他娘的！/p
“你们倒是说呀，这样问杀人了！”于谨忍不住道。/p
“还说什么？孝伯！”宇文神举痛切地说，“我辈便是因为说话，才弄得走投无路，才到这里来的……”/p
独孤信幽幽言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如今尚有何言？”/p
“乌丸轨，你胡说八道！’于谨突然很激动，“我们说的全是应该说的话，哪一句错了，哪一句不该说了？”/p
周文帝于开国之际为了笼络汉人，赐给汉人三十六个将领的鲜卑姓氏。如李弼赐徒河氏，赵贵乙弗氏。李虎大野氏、王雄可频氏、杨忠普六茹氏……不等。/p
独孤信叹了口气，说：“当年……我辈皆言：太子非社稷之主……”/p
“这没错啊！”于谨急切打断独孤信的话，“如今事实已证明我们的话！”/p
独孤信黯然道：“他的不堪负荷天下重任，难道就我们几个看出来了？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比如贺若弼、韩擒虎吧，都作如是观。有一回，文帝问我：近来太子如何？我说，依然如故，文帝不乐。/p
我说：臣言不足取信，可再问贺着弼内史及韩擒虎总管。后来两人面帝，都言未闻太子有何过失。事后，我责问两人为何出尔反尔？韩擒虎笑而不言，贺若弼反而说是我错了……”/p
“怎么？他说是你错了？”于谨大惑不解。/p
“正是。他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此事岂可在大庭广众之中议论？”独孤信停了半晌，又说，“如今细细想来，我辈当年有关太子的说法，于国而言自然是负责到底，于己而言简直是找死了！”/p
这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非但哑口无言，也黯然伤神了。/p
此刻日已向哺，渐霜风凄紧，日色惨淡，环顾关河，令人难抑心中的悲怆。/p
于谨只一味地喝酒，也不忘为他人添酒，但确实醉眼朦胧了，尽管他人杯中酒分毫未动，他却依然往其中注酒……/p
他猛喝一杯后，突然醉醺醺站起来，缓缓举起手，指着文帝的孝陵说：/p
“宇文泰，你才是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英雄。白手起家，成为西魏第一权臣，奠定了大周的基业；即位处境是何等的严峻！/p
你的帝座，简直是置之于死亡深渊的边缘！那时，你才三十八岁啊，血气方刚；然而，你却能闭门养晦，假痴假癫，装傻一装就是十二年！/p
这种强忍的功夫，自古以来谁能相比？精明强悍的高欢不是好对付的，晋公府第的禁卫不仅多过皇宫，也强过皇宫，而且，天下十二军兵马全归他相府调遣，想动他一根毫毛，那是难上加难！/p
你的无上法宝便是一个‘柔’字，一切听他，顺他，随他，让他，并且是心平气和地这样去做，一次、十次、百次、千次的心平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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