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宅基地,姜福生就拿着宋三斗给开的介绍信,到县里的砖厂拉砖。
不过,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对五个儿子一碗水端平,这五套房子的砖,他就打算一块儿都给定下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一次到位的好。
趁着现在儿子们都还年轻,也都刚刚分家,情分还没太淡薄,大家互相帮趁着,想把房子张罗着盖起来,也容易一些。
每套房子最好都起成五间大瓦房,还得都得独门独院、自成一家,所以还需要盖五个院墙。
当然,如果要求不那么高,改成篱笆墙,倒也不是不可以。
姜老爷子算了算,觉得自己一趟买这么多砖,砖厂那里,说不定还能讲讲价。哪怕一块砖降上半分钱呢,这五套房子的砖头算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谁知到了砖厂一问,立马就被怼回来了。
其实也不算是被怼回来,只是有两个问题很难解决。
一个是现在的砖瓦,都是按国家规定的计划生产的。
根本没法单独开个砖窑烧出来一窑砖头,卖给他这种散户。再者说,他起的这几套院子,也压根儿用不了整整一个窑烧出来的砖啊!
所以,卖给姜老爷子这样的散户的,只能是那些品相不好的残次品、处理品。
再一个,就是他这么一点儿小单子,砖厂压根儿就懒得接。要不是有宋三斗给开的介绍信,怕是连门卫那一关都过不去。连大门儿都不待让他进去滴。
他里里外外、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半天,人家砖厂的干部、工人,一个个该忙啥就忙啥,连个愿意跟他详细说说这里头的门道的人都没有。
姜老爷子傻眼了。
他还以为这县里的砖厂,对本地人多少会有几分照顾,没想到人家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他蹲到砖厂大门口门卫室外头,闷着头,抽着旱烟袋。
一边抽着烟袋,一边长吁短叹。
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竟然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明白了。
后来,双喜煤矿到砖瓦厂来拉砖的一个老同志,看到他蹲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长吁短叹的,正好那位老同志也要下车,就下来跟他聊了两句。
姜老爷子平时也不算没有戒心的人,这会儿却是因为心里头太苦闷了,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受到的挫折,都给秃噜出来了,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那位老同志的眼里,泛起一阵怜悯。
这天底下大部分当爹的,对儿女的心思,其实都是一样的。
想起自己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放着好好的班儿不上,非得惦记着要支援边疆,怎么说都说不听,就觉得心口闷闷地痛。
再看着姜老爷子这样愁眉不展地,是为了给几个要分家分出去的儿子起房子,又里里外外地绕着这砖厂跑了好几趟,简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于是忍不住一时心软,干脆主动提出,要从自己这边的砖头里,匀给他两车。
这位老同志其实是双喜煤矿的一个主管,手下管着一大批人呢。这样的人物一说话,识趣的人自然也乐于捧着、奉承着。
他还特意跟同来的两个年轻同事解释了一下:
“这做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就是要尊老爱幼啊!这老人家,又是农村的,一趟趟地奔波不容易。咱们都是同志,应该互相帮助,让人家体会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啊!”
两个年轻人自然唯唯称是:
“郭主任您说得对!”
“郭主任您就是心肠好,思想先进,乐于助人!”
姜老爷子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给砸懵了,有点幸福地找不着北。
赶紧掏钱拿票,买下了这匀给他的两车砖,还跟砖厂那边买了一些处理品、残次品的砖头,都统一雇了砖厂的元胡扯,直接运回到了老姜家现在的院子里。
发动了全家人的力量一起卸车,还在院子里迅速地垒起来了两个大砖垛。
按说建筑材料其实放在盖房子的地方,才取用比较方便。
但是村里人彼此之间都有几分熟不拘礼。
如果谁家要用个垫脚的石头之类的,到他那砖垛上,随手拿一块砖头走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不计较吧,回头到了真正盖起来房子用砖头的时候,砖头八成得少掉一大半儿。
若是计较吧,又显得太过抠门儿,连块砖头都不舍得给邻居、乡亲用
真是头痛得很。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到真正起房子的时候,再去砖厂拉砖头。
但是,问题是砖厂的残次品和处理品,也不是任凭你什么时候去,都能买到的。
砖厂又不肯接他这样的小单子。
人家大单位的领导,愿意匀出来两车给他,这种机会,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旦错过了,可真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其实,就这回买到的这两车人家匀给他的标准红砖,和一大车烧歪了形状的、以及断了、坏了的残次品、处理品砖头,统统加在一块儿,也不够盖上五套五间大瓦房的。
所以,要么就得一套一套地,慢慢地盖起来。
要么就得降低点标准,继续盖泥坯房,或者盖成泥坯和砖瓦木头混搭的那种复合式结构的房子。
而除了红砖和瓦片,还有沙子、水泥、河流石就是鹅卵石,还有木料,都是盖房子必须要用到的材料。
现在只搞定了一部分红砖,如果全都盖成砖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