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出不了京,心中的一切想法都是枉然。
所以,在这种时候枕边风就显得分外重要。
万贞儿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却明亮灼目的笙歌,叹着气。
辽东?
数千里之外,还真敢想,也还真敢说啊。
万贞儿很是怀疑,这些年她是不是太惯着汪直了,使得他越发的无法无天。
可她也知晓,她改变不了汪直的想法。
汪直既然说出口,那必然就是三思决定了。
“真的想好了?”
万贞儿犹豫着问道,似是希望奇迹的降临。
在她眼中,汪直依旧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想好了。”
笙歌定定的答道。
每日听那些繁琐绕口的话,每日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朝堂上的明嘲暗讽,她着实是有些倦了。
开辟新地图,打新怪,振奋精神,是必须的。
“你不仅仅是想做监军吧?”
万贞儿幽幽开口。
哪个皇帝派出去的监军有汪直这般灼热迫切的目光,有这般一往无前的锐气。
她看的分明,汪直虽为阉人,但却依旧有一颗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之心。
正是因为她清楚汪直的想法,所以才担忧。
“刀枪无眼,古往今来,马革裹尸血洒疆场的不计其数,本宫老了,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了。”
“你要去,本宫阻拦不了,但万望你小心。”
养了十来年,真真是有了几分母子情分。
“娘娘放心。”
“娘娘,圣上那里还请您帮我求求情。”
笙歌恳求道。
“所以……”
“所以皇上就没松口让你去?”
万贞儿反问道。
笙歌装傻充愣的不开口。
万贵妃的办事效率杠杠的,就在百官群臣还在掰扯着如何应对建州女真的挑衅时,朱见深的圣旨就颁下了。
堂堂的司礼监掌印,西厂提督,摇身一变成了辽东的监军。
并且,领的还不是招抚的旨意。
就连商首辅都觉得此决定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当年先是土木之变,后又帝位更迭,京师保卫战,大明士兵的战斗力,他着实有些不放心。
只是,他的进言并没有得到朱见深的采纳。
只能说,朱见深对笙歌有着谜一般的信心。
笙歌揣着圣旨,在料峭春风,泠泠细雨中带着随从离开了京城,远赴辽东,开启属于汪直真正的传奇人生。
至于京城种种,笙歌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接替她位置的人,都是她数年精心培养,对她忠心耿耿之人。
毕竟,朱见深这座大靠山不能丢。
离开京城,笙歌也从轿子里出来,横跨上马,手微微用劲,马儿嘶鸣一声,一跃而出,手中握着一把宝剑。
嗯,丑耙子变的。
鲜衣怒马,璀璨夺目。
在京中,笙歌成功的塑造了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形象,心有锦绣,出口成章。
一离京,便像是一杆长枪,锐利无比,锋芒尽显。
不远处山腰处的凉亭里,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朱见深和万贞儿。
“这下你该放心了,汪直绝不是草包,也不是花拳绣腿,是有真功夫的。”
万贞儿微微勾唇,那样的汪直,好似比在皇宫之中,更加的鲜活明亮,犹如鱼入江河。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京中无数世家贵公子都望其项背的人,偏偏是一个阉人。
越是耀眼,万贞儿心中的惋惜便越大。
“皇上,若汪直赢了建州女真族,那您便允了他所求吧。”
沉吟半晌,万贞儿开口道。
也许,四四方方庭院深深的皇宫真的束缚了汪直,汪直本就应该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
假以时日,封侯挂印,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道汪直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容朕想想。”
汪直阉人的身份,终归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哪怕汪直再得他和贵妃的青睐和偏爱,都抹煞不了汪直的身份。
阉人为将,率军统兵,这样的先例,他怕他被文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过,若是汪直真的可以赢的漂亮,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应允也未尝不可。
瓦剌给予大明的耻辱,必须得用鲜血来洗刷。
……
……
策马扬鞭,笙歌也不知她究竟在路上耽搁了多少时日,待她到辽东辖镜时,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圣旨在手,也没人敢懈怠她,但若有若无的轻视,笙歌还是能感受到的。
笙歌没有辩驳,安顿好之后,便参加了军中大小将领商量应敌之策的会议。
但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的听着大大小小将领的想法和建议。
知己知彼,她初来乍到,先了解一下以后共事之人的秉性,了解下盘根错节的关系,才好出手。
毕竟,她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她可以有一个精彩的亮相,那么就成功了一半。
“不知监军意下如何?”
再商量出对策后,为首的将军很是敷衍的征求笙歌的意见。
“暂无。”
笙歌淡淡的应道。
都做好决定了,再来问她意下如何,确定不是在故意膈应她?
只是,在出城退敌之时,笙歌站立城墙之上,在厮杀声,血腥味里准确无误的找到建州女真三卫的主将。
搭弓,瞄准,射出。
破风声,箭穿皮肉而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