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召阿娇进宫。”
窦太后怒气冲天,高呵着,拐杖狠狠的敲击着地面,声音中带着粗重暴躁的喘息声。
陈阿娇。
呵,她还真是小觑了这个外孙女儿。
她清楚,只要阿娇不松口,刘明绝不敢瞒着她私自前往雁门郡,且悄无声息干出了这么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太后,注意身体。”
“您息怒,翁主素来聪慧沉稳,定然会跟您解释的。”
老嬷嬷连忙给窦太后倒了杯水,然后轻轻地拍着窦太后的背,小心翼翼的劝说着。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最是清楚太后此刻会是何等怒火。
还是默默地祈祷下,太后娘娘莫要与翁主闹的太僵,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如今的翁主,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
“解释?”
“恐怕阿娇眼中早就没了我这个老妇人。”
窦太后抿抿嘴,眯着眼睛,不住的咳嗽着。
自先帝驾崩,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大汉帝国安安稳稳,这样等她百年之后,见到先帝也可以交差。
可谁曾想,陈阿娇竟然有胆子与匈奴开战。
这份胆气,她的确佩服。
可佩服归佩服,心中的怒火却是不可遏制。
一战之勇,只会让平稳可数十年的大汉再一次陷入动荡。
“问外祖母安。”
笙歌恭恭敬敬的朝窦太后问安。
窦太后冷笑一声,听着笙歌波澜不惊的声音越发气恼,拿起手边的杯子一气呵成的朝着笙歌的方向掷了过去。
笙歌不闪不避,立在原地。
破裂的碎片擦着她的额头而过,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留下细细的血痕。
笙歌面色坦然的随手擦了擦额头,看着食指上星星点点血迹,心中越发平静。
杯子掷出,窦太后解气之余也有几分忐忑。
尤其是听到一旁伺候的宫人的惊呼声,越发焦心。
“陈阿娇,你翅膀硬了,就能罔顾哀家,罔顾大汉,随心而为了吗?”
位高权重十几年,饶是心中涌出些许悔意,窦太后也拉不下脸询问,只能凭着一股气势兴师问罪。
“阿娇不敢。”
笙歌直视着窦太后,淡淡道。
“你不敢?”
“当年吕后都能忍下国书之辱,你却为一时意气向匈奴宣战,哀家对你失望至极。”
一时意气?
笙歌心下一凉,她突然有些理解刘彻当日来寻她时的急躁与愤怒。
“在外祖母眼中,雁门郡子民的安危就只是一时意气吗?”
“当年吕后深明大义,为了大局忍气吞声,娇娇并无微辞,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但今时不同往日,大汉先辈的忍让换得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使大汉摆脱了孱弱穷困的局面,所有的忍让都只是权宜之计,换取大汉强盛。”
“如今的大汉,早已有力量去捍卫自己的子民。”
“忍让是为了强大,而不是永远心怀畏惧,不战而屈。”
一切事物都处在运动发展变化中,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包括黄老之学,不可能永远适合不断发展着的大汉。
闻言,窦太后有片刻的失神。
到了她这般年纪早就没了锐意进取的勇气,一切以稳为上。
尤其是面对匈奴那样一个庞然大物。
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也知晓阿娇所言也有一定道理,但是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应该有。
“阿娇,此时并不是力敌匈奴的最佳时机。匈奴带给大汉的屈辱,大汉迟早会一笔笔讨回来,但不是现在啊。”
窦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最终还是渐渐软下来。
“大汉奉行与民休息,无为而治,多年来鲜少练兵,这样的将士又如何敌得过风沙马背上为生的匈奴。”
“你有没有想过,雁门郡一战之勇,匈奴追究起来,谁来收尾,难不成推出小明吗?”
“还是说让雁门郡太守冯敬成为这次战役的牺牲品?”
此刻,窦太后已经意识到,当初她羽翼下的孩子,已经彻底长大,想要搏击长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了。
对于她的话,再也不会言听计从。
“外祖母,不会有任何人是牺牲品。”
“既然我将小明送去了雁门郡,那么匈奴骑兵将永不能踏入雁门郡。”
“只要给我几年时间,我必将匈奴彻底的赶回漠北。”
也许,平定漠北也并非不可能。
笙歌壮志飞扬,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模样,让窦太后愣在了原地。
将匈奴彻底赶回漠北这样的豪情和志向,让她欣慰的同时越发恐慌。
她到底为大汉朝选了怎样一个太子妃,又会将大汉的未来引领至何方。
她培养阿娇的本意是想让阿娇制衡彻儿,而不是完完全全凌驾于彻儿之上。
这样锋芒毕露耀眼夺目的陈阿娇,绝不会屈居于后宫,更不会安安心心相夫教子。
窦太后的手微微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的杀了陈阿娇,将一切可能饿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她杀不了。
不是心软下不去手,而是陈阿娇的生死早已不是她能置喙的了。
离宫前,她还能盯着阿娇,可离宫回长公主府的这七年多呢?
阿娇的势力究竟发展蔓延至何种地步,她根本想象不到。
从馆陶口中试探出的只言片语,都足以让她心惊,可谁又能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