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就好……我好怕,我们赢不了……赢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狗杂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一支美军冲上了阵地,连长带着马彪、段宇兴迎面冲了上去展开白刃战。
云峰在后方拉开枪栓,用步枪不断射击,压制着远处想继续向前冲的美军。
……
轰鸣声不断传来,大地在微微颤抖着。
云一先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孤零零地对着狗杂的尸体,蜷曲着身体。
鲜红的血顺着布满沙石的地面,缓缓地晕开。
……
拼杀中,连长奋力砍倒了一个美军。
鲜血化作弧线,在空气中飘荡。
一阵冲锋枪扫过,段宇兴身中数枪,整个后挫,砸在战壕中。
另一个战士迅速接替了他的位置。
……
整整一天的时间,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自己究竟打退了几波美军的攻击,每一个人都只是好像上紧了发条一般往前冲,无暇他顾。
黄昏时分,美军终于打出了烟雾弹。这是撤退的信号,美军不擅长夜战,也不愿意在占据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与志愿军夜战。
志愿军一个个呆呆地望着阵地上滚滚的白烟,那握抢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美军步兵离开了,只是远远地袭扰着。
夜幕降临。
战机、大口径火炮又悄然而至。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轰鸣声遍及了每一个角落。
……
“报告连长、指导员,全连一百九十五人,共计阵亡一百一十六人,重伤八人,轻伤四十五人。统计完毕!”马彪敬礼。
“咳咳……弹药,还剩多少?”连长重重地咳着。
云峰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如果按照今天这么个打法,最多再撑两个小时。其实他们只要再强攻两个小时,我们就弹尽粮绝了。”
昏红的火光照耀着坑道,映着一个个疲惫的身躯,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连长和云峰。
整整一天的战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满面的粉尘和凝固的鲜血,甚至连面容都已经看不清了。
云一先蜷缩在最后方,孤零零地望着不远处整整齐齐躺着的,阵亡的一百一十六人。用省下来的,仅有的一点清水呆呆地擦拭着狗杂的脸庞。
云峰站了起来。
“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也做得很好。在这里,我谨代表党和人民,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为新中国做出的贡献。这是现在,组织唯一可以给大家的。”
头顶上轰隆隆地,爆炸声连续不断地传来。
坑道之中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一缕缕的沙尘抖落在云一先的肩上。
片刻之后,坑道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却报以热烈的掌声。咬着牙,用力地鼓掌。像是在呐喊。
火堆吱吱地燃烧着,映着一个个身影。
云一先静静地听着。
云峰微微地有些哽咽了。
“大家好好休息,吃饱,喝足。我们没有足够的弹药了。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发动反攻。否则,我们绝撑不到四十八小时。这一去,可能绝大多数人都回不来。”
连长望着火堆开口道:“我带人去,你留守。”
“你受伤了。”
“这点伤,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别争了,谁去不都一样嘛?反正几个小时之后,又见面了。你留下,万一我们失手了,你还可以勉强顶一下。”
望着连长,许久,云峰重重地点了点头。
“喂。”连长忽然笑嘻嘻地望向云一先:“你叫云一先对吧?”
云一先连忙回过头。
“你说你是六十年后来的人,那六十年后的人……都还记得我们吗?”
云一先重重地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记得,我们就没有死。”连长哈哈大笑,到末了,又重重地咳:“说不定他真是你孙子,你看,你们连点头的动作都像。哈哈哈哈。”
云峰静静地看着云一先。
四周的战士们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
轰炸暂时停歇了。
北风呼呼地刮着。
云一先裹着风衣,静静地坐在山顶上,凝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美军营地。
云峰悄悄坐到了他身旁,递过去一个烤得焦黑的馒头。
云一先低头看了一眼。
“狗杂说你之前吃不太惯炒面。连里就剩这么一个馒头,我给你要过来了。”
云一先默默接过,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着。
“你不劝我了吗?”云峰问。
云一先摇了摇头:“不劝了,劝不动。没人劝得动。”
低头看着手中的馒头,云一先又说:“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奶奶跟我说,你最爱学习了,还说打完仗你要去上大学,那是你的梦想。”
“谁没梦想呢?”云峰抿着唇说道:“狗杂的梦想,就是回去好好种地,好好孝敬老母亲。宇兴家里是开药店的,他的梦想,是读西医,当一个济世为怀的好医生。结果当兵这些年,光顾着锯腿了。我们,得守住其他人的梦想。我们的梦想,可以由其他人帮我们完成。可是,能守在这里,守住所有人梦想的,却只有我们。这是责任。”
“那奶奶呢?奶奶是不是责任?”云一先问。
……
病房中,心电监护仪滴滴地响着。
云